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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守丰也不卖关子,一语未了,接着说:“顾二爷来工艺学堂担任教习吧。实不相瞒,华老先生走后,翻译馆里并无优秀的算学家了。”

他口中的华老先生,是江南制造局翻译馆的一位数学家。顾微庭听说过,但可不曾打过交道,这位华老先生,十年前便登仙了。

去工艺学堂担任算学教习是个幌子,进入了江南制造局翻译馆,哪有不译文的道理。译文不是轻轻松松随便一译,总需得花上十成的精力,若是没接管顾家,精力绰绰有余,可如今摇身一变成顾家掌权人,还得顾着顾汝生的产业,他哪还有时间投身教育这一行。

顾微庭当然明白,笑了又笑,左手捧心,默了五分钟,打定主意,才夹七夹八开起玩笑来:“我只是一个桂花男子罢了,我答应刘公子的条件,但要先赊着,刘公子,您看这样成吗?”

“……”刘守丰装着没有听见,一手伸到盆子里拿糖果吃,嘴里嚼着糖,目光正对着顾微庭,心里纳闷眼前人一副冷静的脸,为何心机能那么深,自贬是桂花男子,可如果桂花男子都像他这般,那桂花一词,可是褒义词了。

顾微庭当他答应了,不急不铺纸濡笔,请刘守丰写稿。刘守丰迟疑着接过笔开始写,照着顾微庭所言,以吕江年为例子,写那花柳病是如何来的,要如何预防与治疗,洋洋洒洒写了好几张纸。男子性之所至,与中状元者建交,龟不困皮,最易染梅毒。文字里不乏有抨击报纸上登载的治疗花柳病广告,写讫,刘守丰看了一眼,随后放到一旁晾干,边想稿子的标题,边笑道:“这篇稿子若登出来,只怕会砸了不少郎中的饭碗。”

顾微庭走到晾纸张的一旁去,歪着头看了看,亦含笑回:“但能救到不少人。”手指一指,直到如何治愈的那一段,又说,“洒尔佛散改成六零六,沪上的人都把salvarsan称为六零六,洋人觉得拗口,但国人并不觉得拗口,甚至觉得简洁。”

刘守丰觉得有理,于是提笔修改之:“我在日本留学时,发觉日本人颇有耐心,当初秦佐先生发现六零六制剂能治愈梅毒的时候,大家都高兴得不得了,唯有埃尔利希先生却要反复检验确认,把秦佐先生的耐心硬生生给磨没了。”

改讫搁笔而苦笑:“salvarsan这种药物前几年才出现,其副作用一直被恶意夸大,大多数人宁愿去寻巷子里郎中,索些五花八门的治疗方法,也不愿去医院里注射这种药物,寻找virgin建交来治疗,或者吃拿水银来治疗,说来那些窑子里还有人吃水银来避孕。”水银确实有用,但丧命者更多。话又说回来,泛泛百姓,连住院的费用都用不起,更是用不起这种药物了,打弹子与戳药水壮精神,最后是活活烂死。

顾微庭沉默着听刘守丰说话:“原来是这个意思。”

“什么?”刘守丰不知顾微庭此话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