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r·dubois露出两排大白牙,粲然一笑,笑得褶子都出来了,不禁说起英文:“我猜那只是昵称,我喜欢这个昵称,像处女一样甜美。baby,你也可以叫我的昵称——jock,哈哈哈。”
忽然说出一口流利的英文,将甄钰弄了个丈二和尚,茫然看向顾微庭:“啊……”
jock在英文界里还有别的意思,顾微庭板起脸,回:“别他妈打她的主意。”(don'tgetanyfuckingideas.)
“啊,先生精通英文啊。”mr·dubois讪讪地耸起肩膀,略不好意思地看向顾微庭。
这时才发现顾微庭的西式装扮,英国法兰绒的外套,德国孔士牌马裤呢的裤子,七打八是留洋过的公子。
“自然。”
“对不起。”mr·dubois又说起中文来。
顾微庭坐不住,甄钰头发还没开始剪,他带着人离开,去了一家光明如昼,新古典主义装饰的咖啡厅。
咖啡厅门上装了一枚推门便哗啷啷响的钢铸铃铛。、
铃声一响,穿着仆欧的西崽含笑上来,引他们到位置上坐下,桌子与椅子罩着蕾丝边的花洋布。
刚坐下来,另一个西崽用四方托盘送上一壶刚泡好的草莓牛奶,一盘切好的水果,两条热毛巾,四张餐巾纸,最后一鞠躬,从托盘底下抽出菜单送上。
顾微庭拿着菜单看,问:“想吃什么?”
甄钰挨上去,不答所问:“顾老师,我好像听见你说脏话了,fucking什么的?”
“你听错了。”顾微庭随便点了几样东西,点牛排时特意嘱咐是十分熟的。
西崽答应,没有立即离开,不知从哪儿拿出一个花洋布套的鹅绒靠枕,放在甄钰腰后:“小姐可以靠着靠枕坐,会更舒服一些。”说讫垂下脖子离开。
西崽一走,甄钰接着刚才的话说:“好吧。顾老师声音好听,说脏话也是好听的,虽然我不知那个洋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听口气应当是不正常的,所以顾老师是在骂那个洋人吧。”
“嗯。”
壁上的挂钟指向了九,辰光还算早的。
菜没有那么快上,甄钰说要去洗手间洗把脸,问清路,脱下身上的外套就走了。
脚上的伤没有刚醒来时那般疼了,甄钰踩着地上的绒毯子,加快步子,但在拐角处又遇见了成婆婆。
成婆婆的装扮与那日几乎相同,头上梳着如意缕,但白头发多了许久,身穿浅蓝锻地打子绣袍,腕上带着翠玉手镯,额上没有带那副镶银玉六士眉勒了,露出光洁的额头。
她身上的香火味浓,味道有些像日本的名香“初音”,站在灯下,用粤语哼唱广东珠江地区的咸水歌:
天高地大无立足,
破棚烂艇难栖身。
世上最苦黄连树,
人间最苦含恨人。
最后一句成婆婆改了词儿,原本是人间最苦水上人。甄钰一听便知,成婆婆又是来劝她收手的,好心情一扫而空,用粤语回话:“成婆婆是疍家人吧?这咸水歌,我以前有听到过。”
“是啊,疍家人。”成婆婆弯着肩膀遮住甄钰的路,牵着她手到一旁的墙角里谈话。
成婆婆有节奏地拍起甄钰的手背,一下一下的,甄钰的心情越发沉重:“收手吧,你姐姐说已经够了,她说最后那户人家,你是赢不的。”
甄钰抽回自己的手,藏在身后,“你这般与我姐姐通话,你就说事到如今,就算是赔上自己的命,我也不会收手的,报仇不只是为了她,也是为了我自己。若想我以后能好好生活,就让我做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