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大夫未语,收了把脉的手,坐回小几前,缓声道,“王妃体内阴阳失衡,内火旺盛,才会至此。虚实火具生,虚火乃心火,最近许是忧思过度;至于实火,应是食致,是吃了什么邪热的东西。”
说罢,他看着倚在床上余竞瑶,问道,“王妃最近可吃了什么?”
“没吃什么,只是多喝了些补汤。”余竞瑶躲闪,紧张地瞥了一眼霁颜,霁颜会意,默然敛目。
“既然如此,饮食还是要注意些。”郑大夫起身,望了余竞瑶许久,叹息一声,意味深长道,“王妃,不该吃的,不要再吃了。”说罢,在金童的护送下,离开了。
郑大夫一走,沈彦钦扶余竞瑶躺下来。余竞瑶此刻已恢复了平静,人略显萎靡。燥热退去,她脸色瞬时苍白下来,憔悴不堪。沈彦钦眉宇间笼着忧虑,目光怜惜地望着余竞瑶,手指摸去了她还挂在眼角未流的泪。
“是我不好,忽略了你的感受。”
“殿下。”余竞瑶声音无力,带着疲惫和愧意。“对不起,刚刚的话,就当我没说吧,我都是无心的。”
“是我应该说对不起……”
“不是,殿下,是我最近想得太多,梦里和现实分不开了。”
“别想了,睡吧,我守着你。”说罢,沈彦钦躺了下来,面对着余竞瑶。
余竞瑶沉默片刻,翻身背对着他,缓缓喘息,阖上了双目。眼角又是一滴清泪滑落,流进了发髻,渗入了枕头里,消失了。
沈彦钦一下一下轻抚着她,心里想她刚刚的那句话:“我不是余竞瑶……”
……
☆、第59章 晓梦成蝶
接下来的几天,余竞瑶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不过对那日的事是止口不提。沈彦钦也不便再说什么, 两人生活依旧平平静静,只是这种平静让二人内心的疏离感多了几分。
那日的事, 余竞瑶只当是做了一场梦, 把心里积压的情绪发泄出来就算结束了。她不能要求什么, 自己从来都是那个被动的,沈彦钦怎样自己就如何接受, 只要知道他对自己真心便好。
其实把话说出来的感觉很好,背负秘密生活,很累。不管沈彦钦懂不懂,有没有往心里去,她都觉得心踏实多了。
不过这倒是愁坏了霁颜,她清楚余竞瑶最近一段日子情绪波动大,定和这药有关。在加之前一阵流言四起,肯定思虑多了些。
“王妃, 不若这药,咱不吃了吧。”霁颜小心翼翼问道。
余竞瑶望着面前这浓稠的药汁,沉默了许久, 端起碗一饮而尽。
“再坚持一段, 总会有效的。”
“可是太伤身了。”霁颜心切道。想到最近余竞瑶反常的情绪, 想到郑大夫的话,霁颜忧心。
余竞瑶淡笑,摇了摇头, “不会,我现在不是好多了,只是偶尔急躁一些,忍忍就过去了。”
只要有希望,余竞瑶就不想放弃。此刻想有个孩子,不仅是为了沈彦钦了,也为了她自己。有了真正的血缘,无论到了何时,她在这个世上都不是孤单的。
见霁颜依旧不肯让步的模样,她点了点她的手安慰:“只剩下的这几副,若是这几副吃了还是这般,我就不吃了好不好。”
霁颜展颜,点了点头。
……
“陛下,京畿宿卫已经归宁王管理了,若是再封左右卫将军,把这京畿唯一的骑兵也给了他,只怕……”晋国公欲言又止,这可不似他的性子。
太极偏殿中,皇帝手握着玉玺,摩挲着,若有所思。只这一印,这权利便交给他这个三子的身上了。
见皇帝略有踟蹰,晋国公进续道:“陛下,当年的事,他若知道了真相,恐会生异心啊。若是把骑兵也给了他,这整个京都大半的兵力都攥在了他的手中,只怕不好控制。”
“正因如此,朕才要给他。”
皇帝的话让晋国公一愣。
“这些朕岂会想不到。当年的事,除了朕、皇后,和你,无他人再知。朕给他骑兵也不过是想试探他一番。即便他想反,有你守在这京都,他就没这个实力,朕还有何忧惧。所以……”皇帝目光扫向了晋国公,眼神平静无波,却是冰冷得让人生寒。
“所以,你应该知道谁才是关键,你毕竟是他的岳丈啊。”皇帝语气轻慢,却如前千金重石压在了晋国公的胸口,他连喘息都屏了住,虽镇定,心不免凛然。
晋国公赶紧垂目,揖礼。
“请陛下放心,臣对陛下忠心不二,不会为儿女牵绊。”
“晋国公懂得就好。”皇帝含笑应,一瞬间又恢复了亲和。
晋国公依旧未抬头,眼神轻瞟,只见皇帝的手轻抬重落,那象征着无上权力的玉玺印在了他面前的圣旨上……
回府的晋国公心中忧忡,这便是他不想让女儿嫁给沈彦钦的原因。皇帝再如何接受这个儿子,也是卸不掉这层戒备的,即便沈彦钦无所为,谁也保证不了他能平安一世,毕竟皇帝的多疑诡诈晋国公不是不了解,如此只怕到那日晋国公府也会受累。
更何况沈彦钦还不知道当年的真相,若是知道了,后果不堪想象。如今晋国公唯一能做的,便是保证自己的外甥,睿王,顺利登上皇位,保得余氏一族安稳。
沈彦钦的职位越高,权利越重,公务也就越繁忙,陪在余竞瑶身边的时间自然少了。白日里,宁王府只剩余竞瑶一人。
这冬日里,花草也栽不了,天寒地冻,人也犯懒,余竞瑶便躲在沈彦钦的书房中练字读书。即便沈彦钦不在,余竞瑶仍是燃着他最喜欢的檀香,阳光融融,香薰袅袅,温室中,余竞瑶不免来了困意,躺在书房的床榻上睡着了。
睡梦中,觉得身子轻飘飘的,朦胧中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被人抱了起来。
“殿下,你回来了?”
“嗯,怎么在这睡了。回寝堂吧。”想到她把书盖在了脸上酣睡的模样,沈彦钦不禁笑了。
“看书,看着看着便睡了。”余竞瑶讪讪一笑,推搡着他要下来。“这会清醒多了。”
沈彦钦将她放了下来,余竞瑶下意识地退后一步,沈彦钦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蹙,随即捡起了她刚刚看的那本书。
“《抱朴子》?怎么想起看它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