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前画面也渐渐变得模糊不堪。
“二爷,你放过他吧……”
“我若输给了老三也就算了,结果你要跟着这个低贱的奴隶离开府里,放过他,你让二爷的脸往哪儿搁?”
宝婳含泪求他,“宝婳就是个贱婢,贱婢配贱奴才是天生的一对,是不会让二爷丢脸的。”
梅襄顿时将她扯到怀里,眸色微阴,“所以怪我不够低贱,配不上你这贱婢了是么?!”
宝婳哭着摇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地上的石头终于被打到受不了,呕了口血出来。
宝婳惊得掩唇,却怎么也挣脱不开梅襄的怀里。
她甚至相信,梅襄就是要将石头活活地在她面前打死……
“二……二爷饶命!”
石头颤抖地叫了出来。
身上的拳脚顿时也停了下来。
“我……我全都是骗她的,是有人指使我这么做的,所以……所以我不会的带她离开的。”
管卢道:“屁话,若不是知道这些,打你做什么?!”
眼见管卢抡起拳头,石头忙又抱着头说:“还……还有。”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叠银票,“这是那人给我的钱,他说事成之后,还会再给我一笔……”
“石头哥?”
宝婳看着他,好似不认得他了一般。
石头惊恐地看了她一眼,道:“宝婳姑娘,那人特意交代了小的,一定要提到梅林还有……还有红袄,他说这是姑娘都最喜欢的东西,会让姑娘相信小的话……姑娘让二爷饶了小的吧!”
宝婳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眼泪兜在长睫上,都摇摇欲坠。
梅襄自她身后俯下脸来轻蹭她冰凉的脸颊,在她耳旁阴冷地吩咐:“好啊,将他带下去好好问问清楚,也好叫我知道,他还藏了多少我们宝婳都不知道的事情。”
石头一路惨叫被人拖走。
宝婳却被梅襄笑着捂住了耳朵,仿佛怕她吓到一般。
这分明是分外贴心的举动,宝婳却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齿寒。
宝婳被带到一间温暖的屋中,她的眼眶还湿着,整个人都啜泣不止。
直到她看见梅襄慢慢地解开了身上的披风,宝婳终于不再抽泣。
她缓了缓,擦了擦眼泪对梅襄道:“二爷困了么?宝婳出去让二爷休息罢……”
她说着便想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却被他冷笑一声捉住手臂推了回去。
“宝婳,二爷不困,二爷这个时候很精神,就让你这么走了,只怕往后都睡不踏实了。”
宝婳看着他随手将解下的披风丢到地上,忙又要落泪,可怜地呜咽道:“二爷答应过我的……”
她这话却是提醒了他,这些日子他为了这句话忍了多久,忍了几回,忍得又多愚蠢。
“是啊,二爷答应了你……”
宝婳仿佛看到了一线生机,眼中泪花闪烁,用着自己平常最怕的事情抽抽噎噎地去唬他,“二爷答应了便不能反悔,不然、不然会遭报应……”
他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那你最好快点祈祷……”
“祈祷在我碰到你之前,叫老天降下一道雷来把我劈死吧。”
宝婳似被他这不要命的话吓到一般,眼泪都吓了回去。
“二爷……你、你再等我一下,我可以解释的。”
梅襄走到床前,手指碰到她之前竟果真停下。
“解释?”
他唇角挂着邪佞的笑容,似乎对这两个字产生了兴趣。
“二爷,我是不喜欢石头哥的……”
宝婳抹干脸上的泪,语气甚是磕绊对他说道。
“哦?所以你不喜欢他,就是半夜背着包袱同他出来散步来着?”
梅襄阖着眼,反复揉着眉心,显然心情败坏到了极点。
宝婳用力摇头,“不是的……”
可她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同他解释。
她看着他,抽了抽鼻子,又说:“我就是看他可怜……”
她是真的以为石头为了自己流离失所,也是真的想要凑钱还他从前的生活。
“我以为他为了我连家都没了,我……我就想给他一个家而已。”
梅襄动作忽然一停。
他睁开眼睛恍若惊异地看着宝婳。
宝婳却还是满脸无辜,含着未干的泪痕看他。
“呵……”
“呵呵……”
他连连冷笑三声。
这天底下果然没有人能比宝婳更了解他了。
毕竟只有她总能知道要如何将他心底的火气给挑拨出来。
“要比可怜,你二爷可一点都不比别人少,你不如也给二爷一个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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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婳虽然胆怯,本质上却是个极其心软的人。
倘若当初在鼎山王府时,她是被二爷脆弱可怜的模样所吸引,那么在郊外那处小院子里,二爷微微露出的真面目无疑又叫她立马缩回了龟壳。
可他后来又能甘愿哄着她,将卖身契还给了宝婳,叫她感动得热泪盈眶。
偏偏如今……
即便她被石头骗是活该,可二爷何至于要发这么大的邪火,叫她再大的胆子在今晚也都要被吓破了。
宝婳最终还是配合着给二爷圆了一个家。
她睡去后都还忍不住抽噎了两声,显然是被欺负痕了。
总而言之,宝婳的肠子真真都要悔青……
她傻乎乎为二爷准备的那封信,倘若日后被二爷看见了,亦或是旁人看见了……
宝婳都会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傻瓜一样。
想来她没能离开得了,紫玉那封信多半也送不到二爷的手上了。
就算送到了,二爷他指不定也会生气地撕成了碎片。
这样一来,宝婳心底的小秘密才能彻底地被毁尸灭迹……
后半夜,管卢终于审完了石头,回到房门之前候着。
直到屋里的动静终于消歇下来,管卢让人准备热水。
终于等到屋里传唤,管卢这才松了口气。
他真怕二爷把正经事情给忘了。
梅襄出来时眼中少见的餍足,先前的情绪如数收敛起,他的面容在夜色中看上去分外平静。
“二爷,你和宝婳姑娘……”
梅襄抚了抚袖口,将他的话打断,“问出来了吗?”
管卢微微颔首。
夜凉如水,外面轻轻一阵冷风,便好似能从皮肉渗入到骨子里去,同白日里的冷不同,这种冷叫人忍不住想要打心底发出颤栗。
一辆马车到了亭子前停下。
亭子里有一人立在角落,见着马车上下来了人,黑帽下唇角轻轻弯起。
“是梅二公子吗?”
他的声音轻轻的,在夜里十分清朗明晰。
“我当是谁?”
梅襄勾起唇角,看向对方。
“原来是祝大人。”
那人轻叹,“看样子那个孩子还是失败了啊……”
“早知道当初他主动请缨的时候,我就不应该把这活命的机会留给他了。”
他说着伸出一双苍白的手,抬手将黑色的兜帽取下,月光如银纱般映在他的脸上,在他那张白皙的脸上,眼角那颗黑色泪痣似浓墨勾点一般,尤为显目。
他微笑着,“二公子,大家都是为了朝廷办事,你又何必坏我好事?”
“哦,是什么事情,需要让祝大人这般费心布局?”
梅襄似不解般,缓声问他。
“二公子有所不知,妹妹顽皮,离家出走的时候偷了我的一件东西。”
梅襄微微恍然,“莫不是朝廷正在寻的那块属于鼎山王的藏宝图?”
祝九風点头道:“是啊,她现在失忆了,你说我这个做哥哥的怎么能放任不管呢?”
“都是为了朝廷做事,二公子何不配合我呢?”
“祝大人此言差矣,倘若真有一份功劳你想要,我也想要,我若将她给了你,又要拿什么去向圣上邀功呢?”
梅襄面冷声柔道:“况且她是我的女人,只怕对我是寸步不离。”
祝九風从容地说:“是吗?我还以为梅二公子怕她恢复记忆之后不肯为你所用,这才牺牲了自己,想要色|诱于她,务求她恢复记忆之后万无一失。”
他的话音落下,亭子里有那么一瞬的死寂。
梅襄缓缓提出质问,“那祝大人呢,倘若她真的是你的妹妹,怎就要用到这样下作的手段骗她?难道祝大人同妹妹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哎呀。”
祝九風轻叹,有些无奈道:“真是有些冷了。”
他身后的小厮立马将手里一件厚重的氅衣替他披上。
“明月如霜,好风如水,二公子要同我一起赏会儿月亮吗?”
祝九風颇是真诚地说道。
梅襄摇头,“不了,听说祝大人的妹妹身上有一块梅花胎记。”
胎记?
祝九風想起来了,宝婳在鼎山王府时,他是暗示过她胎记。
“所以二公子在鼎山王府的时候就已经起疑了吗?
有道是‘一节见则百节知’,二公子这样竟也能摸出瓜来,二公子太厉害了,叫人钦佩。”
祝九風毫无诚意地说着。
想来她当天回去竟就直接说给了梅襄听去。
所以梅二公子何许人也……从一个梅花胎记便能反推出他迟迟交不出鼎山王藏宝图的源头。
祝九風在鼎山王死后,没有着急忙慌地在找对方的后部,或者什么信物。
他一直都在找他的妹妹,一个带有梅花胎记的女子。
因为他很早以前从鼎山王那里偷回来的藏宝图,被他离家出走的妹妹给偷走了。
这大好的立功机会,就被耽搁了下来。
“祝大人谬赞了,不过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梅襄侧眸瞥了他一眼,语气十分愉悦,“因为我将她从头到脚都阅视了一遍,她的身上并没有梅花胎记。”
祝九風从容的表情终于僵了一下……他脸上的笑容也忽然间消失不见。
他看了她的身体么……
梅襄唇角恍若挂着得意的笑容,这才攀上马车。
祝九風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离开的方向,过了许久才呢喃道:“撒谎。”
他的心腹迟疑,“他为什么要撒谎?”
“撒谎自然是为了掩饰,所以他在她那里不会那么顺利。”祝九風笃定道。
回去途中,管卢见梅襄默不作声,终于忍不住低声问道:“二爷,宝婳姑娘一时半会是恢复不了记忆的,这件事要怎么办才好……”
今晚引出了祝九風,他们才更能确认,祝九風丢失的东西与宝婳的失忆脱不开关系。
他家二爷今晚上虽然在祝九風面前看似胜了一回。
可二爷牺牲了色相都留不住宝婳姑娘,就莫要说今晚上不顾她的意愿还肆意妄为地享用了她。
管卢觉得他家二爷似乎有些本末倒置,忘了留住宝婳姑娘的目的。
梅襄闭着眼睛似在思考什么,过了片刻忽然说道:“你知道么?”
管卢疑惑地看着他。
“她浑身上下都已经沾染上了我的气味……”
祝九風想要同他抢人,凭什么呢?
管卢微微迷惑。
那又怎样,二爷又不是禽兽。
只有禽兽才会觉得旁的东西上面涂满了自己的口水和气味值得骄傲。
梅襄见他不说话,忽然抬眸扫了他一眼。
管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只好硬着头皮道:“羡慕二爷……”
梅襄霎时就阴沉了脸,“滚。”
管卢赶忙滚下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