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梅襄跟前,被太阳照晒,鼻尖都生出一层薄汗,脸上的表情十分得无辜。
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梅襄问她:“你方才在做什么?”
宝婳心虚道:“我就是看他可怜,扶了他一把。”
梅襄笑:“可怜?”
“宝婳,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就敢说他可怜?”
梅襄朝宝婳背后看去,那个男子仍坐在那里,与他遥遥相对。
他勾起唇角,领着宝婳转身离开。
“他半年前将鼎山王怀了身孕的小妾推下了油锅,鼎山王至今无子,没杀了他就已经算是心慈手软。”
宝婳惊呆了。
“可……可王府里,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油锅?”
梅襄扫了她一眼,“不在王府里,在无相馆。”
宝婳听到无相馆的时候,迷惑的表情终于有了几分了然。
“他……他是……”
梅襄见她总算知道怕了,才冷笑说:“宝婳,你真是能耐,要是哪天你被投进了油锅里去,我定然是要好好尝一尝你这身皮肉的滋味。”
他说的宝婳毛骨悚然。
宝婳紧紧攥住他的袖子。
无相馆……无相馆的存在在京城近年来简直是吓哭小儿居家必备的鬼故事啊。
宝婳不知道朝廷里每一个大官的名姓。
但她听说鼎山王有一个十分得意的养子。
那个养子叫祝九風。
然而这并不是祝九風的出名之处。
他真正让大家知道他的原因,是因为他建了一座楼,名为无相馆。
那里,是他专程为反对鼎山王的人打造的人间炼狱。
鼎山王对他十分满意,直到半年前,他亲手将鼎山王的小妾推下油锅……
宝婳一想到自己方才碰过对方,害怕到啃了一口手指。
梅襄眼中顿时流露出一丝嫌恶,“你这个脏东西。”
宝婳讪讪地拿开手指。
他昨晚上可不是这样说的啊……
可她越想越觉得后怕,正想要伸手去拽他袖子,却被他森森的目光盯着。
他那双幽黑的眼睛好像在说,她敢碰他一下,他就能叫她这双手不翼而飞。
宝婳不得不又缩回自己的手,岂料梅二爷下一刻却抬手将她重新揽到怀里,叫宝婳没骨头似的往他身上靠去。
“公子,你寻到宝婳姑娘了?”
管事从另一条小径上走来,见到梅襄又施了一礼。
梅襄微微颔首,“是啊,这个傻孩子总是到处乱跑,真是叫我一刻都放不下她。”
宝婳脸上满是茫然。
他的目光却恍若深情,将宝婳方才啃过的手指轻柔地纳入掌心,“宝婳,你饿了吗?”
管事微笑,“公子,午膳早已准备好了,还请随我这里走。”
梅襄轻轻一笑,“劳烦了。”
鼎山王府的待客的饭食无疑是十分丰盛。
宝婳同梅襄一起入座,由着下人们布菜伺候,就连管事都立在一旁。
在触到宝婳不安的目光时,管事亦是朝宝婳微微一笑,恭敬得如同对待梅襄一样。
宝婳心不在焉地夹起一块酱油茄子,就听见梅襄对她温柔道:“宝婳,别人府上不比自家,你要乖乖吃饭,听明白了没有?”
宝婳筷子一抖,那茄子坠进酱汤里,溅了梅襄雪白袖口都是点点斑痕。
梅襄的表情微微僵住。
宝婳好像见鬼了一样从凳子上弹了起来,满眼惊恐地望着他。
她上回把他从狗洞里拖出去的时候他就想弄死她了吧?
她记得他好像是个很爱干净的人呐……
管事亦是露出一丝疑惑,看着他二人奇怪的氛围。
梅襄反应过来,在宝婳以为他会大发雷霆的时候,却被他轻轻握起右手。
他拿起帕子亲自为她擦去手背上溅到的汤痕,目色和善,“莫不是烫到你了?”
宝婳怔怔地摇头,又被他牵坐下来。
宝婳越发笃定梅二爷今天是鬼上身了。
她不敢再多看他一眼,只埋头吃饭。
一眨眼的功夫就把碗里的饭给吃了干净。
宝婳仿佛完成任务一般,偷偷地吐了口气。
她抬眸,却发觉管事一直盯着自己,目光古怪。
宝婳不解,梅襄这时也抬眸看向了她。
他噙起笑,“宝婳,你的嘴角沾了米粒。”
宝婳有些尴尬,她习惯地舔了舔嘴角,恰好就碰到了梅襄伸来的手指。
宝婳舔到了他的手指。
梅襄面无表情地收回沾了她口水的手指。
然后管事崩溃的发现宝婳嘴角那颗米粒竟然还在。
梅襄余光瞥了管事一眼。
管事掌心微微发汗。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那颗米粒不能消失,他可能会膈应一整天。
这大概就是一种他自己也说不上来的强迫症。
宝婳发觉管事一直盯着自己,竟也头皮发紧。
一时之间竟也不知道要拿嘴角那颗米粒怎么办才好……
梅襄这时轻笑一声,抬手揽住她纤弱的肩,俊美的容颜忽然在宝婳的眼前无限放大。
直到宝婳发觉唇角微热,那颗米粒被他的舌头轻轻卷入口中。
宝婳小脸刷拉就白了……
梅襄额头抵着她,声音温柔而又阴森:“宝婳……”
他吐息微凉,“你可真是个磨人的小东西。”
“吧嗒——”
宝婳手里的筷子也掉到了地上。
旁人都默默脸红地吃了一口狗粮,但只有宝婳绝望地发现……
这天底下,也只有梅二爷能把生气表现得如此阴森恐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