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2 / 2)

“宝婳,你晕得快,那些人都没反应过来,三公子就恰好来找二公子了……”

宝婳“哦”了一声,好像还一副魂不附体的样子。

玉露又叫了她好几声,她都好像没听见一样。

直到玉露声音轻飘飘地传进她耳朵里:“宝婳……你、你原来长得这么漂亮,为什么先前要把自己画成那样?”

宝婳听到这话,这才反应过来,发觉自己原本敷着厚粉的脸上一下子清爽了许多。

她抬手摸了摸脸颊,竟一点粉脂都没有了。

“怎……怎么没了?”

宝婳心中没来由地慌张。

玉露劝道:“往后你别这样画自己的脸了,你这样好看,会比旁人都更加讨人喜欢的,宝婳。”

她生怕宝婳不信,还拿来了镜子。

宝婳便看到自己的脸,黛眉浓眸,腮凝新荔,鼻腻鹅脂,肤色如雪,就连那张樱唇也宛若柔美花朵一般点缀在唇,端得分明是雪肤花貌。

宝婳眨了眨眼,镜子里的美人儿也跟着眨了眨蝶翼一般的鸦睫,眸色莹莹动人。

玉露也是见她流了汗又污了妆,这才好心替她擦脸,谁知道直接擦出个大美人来。

这叫玉露心中一时也不是滋味。

毕竟宝婳又穷,品格不高,哪怕是丫鬟中她也是最低等的,如今忽然这样漂亮惹眼,一下子把所有比她优秀的人都比下去,年轻的女孩子心中多少都会有些波澜。

“宝婳,你不记得从前的事情,是不是也同你这张脸有关?”玉露忽然问道。

宝婳看着她,脸上还懵着,似乎比任何人都要惊讶。

是啊,她没有从前的记忆,只记得自己在人贩子手里醒来,后来阴差阳错就进了梅府。

之后再穷身上也要有胭脂,哪怕填不饱肚子也要画了脸才有安全感。

莫不是她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这答案除了宝婳自己,大概也没人知晓。

之后玉露让她收拾一下去绣春院见梅衾,宝婳在屋里捣鼓了半天,却又还是习惯地将脸画了起来。

她怀着忐忑的心情往绣春院去,到了绣春院中,却发现廊下那些叽叽喳喳的女孩子看到她的瞬间,忽然都静了下来。

她们看着异类一般看着她,宝婳只身进了屋去。

三公子在书房中等她。

屋中燃着龙涎香,那是主子们最爱用的香味。

梅衾往日常用的那张紫檀木雕螭纹长方桌后空无一人。

宝婳目光缓缓巡视,才在云窗前瞧见了着雪青外袍的梅衾。

他手指间握着一卷书,侧颜静谧美好。

他生得丰神俊朗,如星之熠,年少便考中进士,在旁人眼中更是惊才风逸。

如今他年岁稍长,褪去少年人的青涩,性情温良如玉,君子端方。

他这般俊秀京中本无人可比,可宝婳却瞎了眼,今日还将险些另一个披着温柔皮囊的二公子比过了他……

宝婳想到了梅襄,骨头缝都渗进了冷意一般,打了个寒噤。

梅衾听见动静,转头朝她看来,“宝婳。”

宝婳敛着袖子,慌忙地抛开了脑子里可怕的二公子,全部身心都凝在了眼前人身上。

“宝婳给三爷请安。”

梅衾见到她并不意外,他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片刻道:“宝婳,二哥他今日心情不好,我代他向你道歉。”

宝婳听了这话更是惶恐,哪里有主子给奴婢道歉的?

“三爷莫要说这样的话,奴婢受不起……”

她说着又要行礼告罪,梅衾伸手扶住她的手臂,阻了她的动作。

他性情极好,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小丫鬟抢破了脑袋想要钻进这绣春院来。

宝婳却羞于与他接触。

尤其是想到他那天晚上癫狂得不像他,让人害怕的模样竟不敢轻易提及。

“三个月前,我与母亲去檀香寺还愿,途径西山遇见一群悍匪,我与一干家奴皆被劫持而去,你可还记得?”

宝婳点了点头。

当然记得,那些家奴里就有她,那时她不过是浣衣院粗婢,本没有机会跟去,是另一个丫鬟桑若做主带着她去的。

后来宣国公府将梅衾全须全尾救了回来,可她们这些丫鬟却因为名声不好,各个太太奶奶房里都不肯收用。

还是梅衾仁善,将干惯粗活的老妈子派到庄子上做事情月钱也高,年纪轻的女孩儿不忍她们受苦,便又收到绣春院中。

宝婳这才有机会从粗使变成了绣春院的低等奴婢。

梅衾为人勤俭,屋里伺候的婢女不多,是以人手不够的时候宝婳也进房伺候给他研过墨、端茶递水过。

所以宝婳同旁人一般仰慕着光风霁月的三公子,而梅衾亦是记得她这张浮夸的脸蛋。

他忽然露出微笑,“宝婳,日后你便同纯惜她们一般,做我的贴身女婢可好?”

他提拔宝婳,也是想替二哥弥补她几分。

毕竟她今日本不该遭受这无妄之灾。

他心性向佛,也信奉因果,实则也是不愿二哥有损阴德。

而宝婳却误会了他的意思。

只当他是为了那天夜里,脸颊又渐渐发烫起来。

她惊喜得说不出话。

“我……我很愿意……”

她紧张地生出薄汗,梅衾看着她脸上的脂粉渐渐融化,趋于脏污的脸颊叫人有些难以忍受。

往日他自然尊重宝婳的爱好,但日后贴身伺候,他总是希望她爱干净些。

他忽然牵住宝婳,在宝婳诧异的时候将她领到木架前。

木架上放着一个水盆,梅衾便亲自拧湿了帕子,叫住宝婳。

宝婳浑身一僵,直到凉凉的帕子轻柔地触到她的脸上,她才明白梅衾要做什么。

她下意识想退后,却被梅衾一手抵住了后背。

他低醇温柔的声音再度响起,“勿动。”

宝婳袖下的小手攥紧,竟真的不敢再动。

直到脸上沉重感一点一点消失……

梅衾擦去她下巴上最后一块灰白的脂粉,这才仔细端详了她一眼,却不由得一怔。

宝婳大气都不敢喘,眼眸含雾一般,无措地凝着他。

她微微喘息、眼角微红,比上了胭脂都要好看,宛如枝头秾艳的桃花,漂亮得微微晃人眼睛。

梅衾错愕地松开了手。

方才牵着她并未在意男女之别,可忽然发觉她竟如此好看……

宝婳心一直砰砰砰跳,都快跳出来了。

“三爷喜欢我这样吗,那、那我以后都不傅粉了……”

她声若蚊吟般,忍不住垂下脑袋,露出一截洁白晶莹的颈项,羞赧地看着水盆里的倒映的自己。

虽然不涂脸了,总会惴惴不安,但这样的确会更顺眼些,也更舒服。

梅衾慢慢回过神来,不欲使她尴尬,又温声道:“这样就很好,你日后便一直这样吧。”

他看见宝婳又忸怩地朝他看来一眼,眸中春波潋滟,转眄流莹,分明娇羞难掩,竟叫他心跳没来由地漏了一拍。

他无奈一笑,抬手摸了摸鼻子。

宝婳竟是个美人,可她往日里并不以美色博取人喜欢,可见她不仅生得好,性情娇憨纯澈,亦是不同于寻常女子。

他对她无比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