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2 / 2)

云秀:“人心不古,真是人心不古!”

令狐十七歪在他那张腐化堕落的软榻上,吃着云秀空间里的果子,读着云秀搜刮来的志异话本,时不时还要指使云秀本人给他跑跑腿,舒坦得像一滩融化在日头下的猫。听云秀愤慨,头也不抬,安之若素,“人活着总得找点乐子。便只许你听得箫声引来凤凰,不许俗人听听和尚道士斗法热闹一下吗?”

云秀更恼火你看,才说担心被相提并论,这就被相提并论了!

“那些骗子舌灿莲花,哪里是为了哄他们开心?是打量着他们的身家财产呢!”

令狐十七嗤笑一声,“算了吧,就他们那点子‘身家财产’值得谁打量?”他便展了展书卷,“罗公远、叶法善、不空和尚、张果……”啧啧叹道,“话本里这些人当真是神仙?后宫宠妃尚且有不希图富贵、宠爱的孤高之辈,怎的这些活神仙一个个都要往天子跟前凑,斗法夸能起来,跟优伶争宠似的?”

云秀:……啥?!

她真有些反应不及。不光因令狐十七毫无征兆转移话题,还因令狐十七这么一说,她脑中飞快复习了一边剧情,发现好像真是这么一回事,不管有意无意这些神仙确实最终都聚集到皇帝身边了。可是神仙下凡,难道不该泽被天下苍生吗?而他们好像真的就是在皇帝身边斗法。

然而同令狐十七顶嘴,向来是云秀的本能,“写书的人觉着斗法夸能好看,就只写斗法夸能。觉着在天子身边发生的事格调才高,就只写天子身边的事呗书写得如何,取决于写书人的眼界和格调。凤凰有鸡|头、燕颔、蛇颈、龟背、鱼尾、五彩色。写书人只识得鸡头,于是把凤凰写得跟只鸡似的,你能说凤凰就是鸡那样儿的吗?”

令狐十七只抬眼看着她笑,以逸待劳,“你再怎么辩解,凤凰也有一只鸡头。”

云秀:……她为什么要跟这个人讲道理啊摔!

令狐十七却没乘胜追击,转而安慰云秀,“你安心吧。真仙人尚且知道奉承天子,何况是假真人。他们耗费钱财力气,莫非是为了骗几个平头百姓?起码也得骗到我阿娘身上,才能回本。”

云秀:……

令狐十七又展了展书,啧啧道,“不过,归根到底,还是会骗到天子身上吧。”

云秀其实不认识当今天子。

但因她窥探了少年和她二姨的往事,对当今天子又颇有些好印象。

何况,他还是十四郎的父亲。

“天子才不是那么容易被骗到的人。”下意识的,她便替天子辩解了,“当今天子是个励精图治的雄主。何况河南还在打仗呢。”

“秦皇汉武是不是雄主?本朝玄宗皇帝是不是雄主?”这少年刻薄,却也透彻,“照我看,天子纵然励精图治,也励精图治得有限。最多也就想恢复中朝战乱前的威仪罢了。待打完了河南,四方藩镇归顺,估计他的光复大业也就实现了。这时底下人造个祥瑞,朝中上上贺表,身旁宦官再奉承蒙蔽一番,他就差不多该沉浸在中兴圣主的迷梦里去求一求长生不老,仙福永享了。”

这一次云秀没反驳他。

她只是忽然想到一个可能一个凭她自己大概永远也想不到,但搁在她二姨身上却仿佛理所当然的可能性。

“二姨她,不会是准备向天子进献方士吧。”

令狐十七居然难得的稍稍顿了一顿。但很快,他便坦率点头,“我阿娘做得出。”随即又一笑,“可若天子真如你所说,她做得出也未必做得到。”他阖了书卷起身,轻轻点了点云秀的鼻子,“你不是要修仙吗?杂念这么多,又是忧心江湖,又是挂念庙堂,何时才能超脱?”

“该超脱时自然会超脱。”云秀将了将鼻子,也学他胡搅蛮缠的顶回去。又道,“我才不挂念庙堂,我只是觉得向天子引荐方士,不是正道所为。”不过,眼下令狐韩氏不过是做一场法事驱邪,向天子进献方士之类只是她胡乱猜测罢了,她便也不纠结此事。转而说道,“你自己才是,天天混在我这里吃喝玩乐你不是说要修仙吗?”

“我在修啊,华山别墅便是我的府邸。”令狐十七抿着唇笑,眉梢眼角的风情,“你若有空,也常到我的府邸坐坐,我必洒扫以待,恭候光临。”

云秀便记起自己说过,希望有人来拜访,希望有人邀她去拜访这熊孩子居然真记住了。

但是她想去拜访的府邸是洞天福地,才不是他那个俗之又俗的温柔富贵乡呢。

“等你修成神仙再说吧。”

第45章 相见时难(二)

对于催促令狐十七修仙这件事,云秀的心情其实很复杂。

这个人唤醒了她身为一个勤勉刻苦的学酥遇到吊儿郎当的学神时,被碾压到痛苦疾呼“这不公平……”的不甘的记忆。

早些年云秀苦心孤诣的研究修仙法门而无所进益,他骄奢淫逸的坐着香车出趟门就能遇到机缘这些陈年旧账姑且不提,这空间好歹是她的随身空间吧!她确实带令狐十七进来过一次没错,也确实说过希望常有人来拜访,但从此之后他就进出自如了是什么回事?

还记得他头一次自己进来,云秀难以置信的问“你怎么进来的?”令狐十七理所当然就随手幻化出一枚六重花印,答曰,“有钥匙。”

“可你怎么找来的?”随身空间好歹是三界五行之外的东西啊!

“认路,你带我来过。”他笑眯眯的看着她,仿佛在疑惑她记性怎么这么差。

云秀对随身空间的原理研究得不够透彻,根本没法儿向令狐十七解释,正常人就算来十遭也不可能认路令狐十七人都进来了,只能默认。

她在丹房里绞尽脑汁的练习术法,令狐十七骚扰她一阵子,得不到回应,便只好从书架上扒拉几本话本来打发时间。

云秀又是运功、又是聚气的,满头大汗的试图凭自身灵力催发一段枯木。令狐十七从书册上偷眼瞅了她半天,终于忍不住问,“你在干嘛?”

“施法,”云秀下意识就说了实话,然而一说完脸就憋红了令狐十七这熊孩子太招人恨了,在他跟前承认自己无能,就跟在情敌面前承认自己不举似的。她便装摸做样的掏了把药粉一撒,做出举重若轻的模样,催发枯木萌发,这才接着说,“看到没?就是这个法术,我想试试,不用灵药能不能做到。”

令狐十七面色疑惑的看了她一会儿,上前拿起段枯枝,不那么确定的随手一挥,瞬间满枝花开烂漫。

一时间水流风转,两人面对着面,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令狐十七偷偷瞅瞅她,试探着打破沉默,“……好像,不太难?”

云秀:……

云秀都要让给他气哭了!

当然脸面还是得撑住的,便强颜欢笑,“哈哈,是啊,一点都不难……一点,都,不难!”

“……用灵药反而比较难。你是怎么调配出来的?”

云秀忍无可忍,抬手一指房门,“……出去!”

云秀在屋里学着令狐十七的动作挥树枝,时不时的改进一下姿势、态度、心情,注入的灵力多少……一边挥一边真的要哭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