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总是在往前推进,在安槿一边忙着过年事宜,一边又和陈峖棋几人一边细商着那杂刊时,白侧妃的病也渐渐好了。
而这些日子,随着众人从世子和世子妃的大婚礼的热闹中慢慢平静下来,又热火朝天的准备着过大年时,这越州城又有了几件事引起了众人的热议。
一件事是霍家大公子向那陈家大夫人收的义女求亲,陈家已经答应亲事,准备年后开春就举行大婚。他们是不知道这位安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让久不成婚的霍家大公子亲自去求亲,真是羡煞了不少岭南的少女,心里隐生又羡又妒的心思。
不过这位安姑娘这到了岭南的一众经历,那当真是跟走了狗屎运似的,开满了外挂啊,想不让人嫉妒都不行。
另一件事是北海军营的雷总兵回越州城了,同回来的还有他家的二公子雷远。听说雷二公子在前不久的剿寇之战中立功,此次回来,王爷就会论功行赏,想必定会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了,果然是将门虎子啊。
岭南临海,居民多年受海盗和倭寇的骚扰,对海盗和倭寇深恶痛绝,因此对一直镇守海边保护临海居民和渔民的雷家也很爱戴,所以雷总兵和雷二公子回王城,自然是受到了众人的热议,仰慕兴奋之情现于言表。
雷千山和雷远刚回到王城,连家门都没回,就先去了王府见岭南王。
岭南王是在正殿的书房中接见的雷家父子,以示亲近。先是嘉奖慰问了他们一番,又赐了丰厚的赏赐,也不耽搁他们,便让他们早些回家见雷夫人了。
而雷家父子前脚离开,岭南王就皱了眉对侧门道:“进来吧。”
门帘打开,进来的却正是自昌华长公主寿宴后,久不出南熏院的白侧妃。此时白侧妃身穿白底红花绣金片裙,脸上笑吟吟的,露出一对深深的酒窝,正是当年岭南王极喜爱的装扮,极喜爱的灿烂笑容。
第59章 狗鼻子
岭南王已经很久不见白侧妃作如此打扮,笑得如此明媚灿烂, 他见她这般笑吟吟走进来, 竟是一阵恍惚。
昌华长公主生得绝色, 又自带高贵傲慢华丽气场,见之只觉夺目忘尘。
然而也有些人,哪怕没有那么美, 没有那么让你见了心跳如擂,但只是因着和你一起长大,幼时曾一起骑马打猎曾一起结伴游玩, 你见着她便会觉得无端的亲切,只觉得她就是自己的人, 介于妹妹和青涩的恋人之间, 你本能的总要护着她些,宠着她些, 因为那是自来养成的习惯。
白侧妃, 于岭南王,就是这样一个人。
白侧妃笑得开心, 倒并非是装的,她是因见了雷家二公子雷远, 将她先时心中的阴影不情不愿给扫除了给喜的。
说来原先白侧妃的二嫂林氏说白老太爷建议将女儿萧珉许给雷二公子,白侧妃想到雷二是个莽夫, 又随时可能在战场上丧命或伤残,心里是满心的不愿。
所以得知岭南王今日接见雷家父子,就特意到了一旁侧室旁观了一番, 不想雷家这位二公子竟是少年英武,俊朗挺拔,谈吐间有节有礼,又管制坚毅果断,怎么看也没有丝毫粗俗莽夫的样,所以总算放下心来,喜滋滋的进了书房中见岭南王。
白侧妃进来先给岭南王行了一礼,道:“王爷,妾身失礼了,妾身是有事寻王爷,未加禀报,还请王爷恕罪。”
岭南王叹了口气,他已经很久不见欢喜明媚的白侧妃,此时见她终于病好,肯欢欢喜喜来见自己,虽然他也知道她必然是有所图谋,但终归还是有些心软的。
他免了她的礼,就问道:“阿斓,你寻我是为何事?”
白侧妃听岭南王这般问起,就对他一笑,正待走近岭南王些,眼睛扫过靠墙的紫檀木博古架时,却是一愣。
她自顾就走到那博古架前,抬手就从那架子上拿起了一个小小的紫玉琉璃玩偶,摸了一阵,转过身来,眼圈已是红了,她带着些笑语音却有些哽咽道:“王爷,没想到,您还保存着这个玩偶。”
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接着道,“妾身的那只也一只好好的收着呢。”
岭南王看到她手中精致可爱的紫玉琉璃小娃娃,眉头略皱了皱,随即又松了下来,他不知道这收在不知哪个角落的小玩偶如何突然出现在博古架上,但见到这只小玩偶,他还是记得的。
这是二十多年前,他和十四岁的白斓一起逛街,在一家专门卖海外货物那里看到的。白斓一眼就看中了这对娃娃,然后把小姑娘让他收下了,自己则拿了那武士造型的娃娃。
岭南王看着白侧妃,心里好一阵复杂。好一会儿,也没接她的话,只继续问道:“阿斓,你今日过来,所为何事?”语气却是更缓和了些。
白侧妃面上苦涩之色一闪而过,恋恋不舍的把那小玩偶又放回了博古架上,然后才转过头来对岭南王道:“王爷,今日妾身过来是为了我们的珉儿。”
听说是为了他们的女儿,岭南王又皱了眉,下意识就问道:“她又做了什么?”
这话问得白侧妃心里就是一堵,她强行按下了自己陡然升起的不满,扯了个勉强的笑容道:“王爷,您这是说的什么话?”
又伤感道,“王爷,珉儿是您自小放在手心里宠大的,她虽养得娇了些,任性了些,品性如何,您却是知道的,如今如何听到妾身说起珉儿,直接反应竟是她又做了什么?”
她落泪道,“如此,妾身才要过来跟您商讨她的事情。您非常清楚,以前她就算是任性了些,也没什么出格的,可自从这位顺宁郡主到了王府,她就处处都是不是,然后被打被罚,可您却觉得理所当然……”
这话说的岭南王心里都不好受。
白侧妃收了收泪,摇了摇头,道:“王爷,这些年,妾身身在梦中,一直未醒。这些时日,发生了这许多的事情,才明白过来,有些事情,失去了就是永远失去了。”
也不看岭南王陡然变得有些难看的面色,白侧妃继续苦笑道,“王爷莫要误会,妾身纠结了几十年,身在梦中几十年,但却看不见王爷您的苦衷和痛苦,是妾身的不对。这次生病,妾身也想明白了,妾身如何并不要紧,只希望将来恒儿,翼儿还有珉儿能够平平安安就行了。”
岭南王一直对白侧妃的行为各种容忍,却不代表他是个傻子,其实他从来不是个傻子,他做每一件事都很清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对方在做什么。
感情是一回事,理智却是另一回事。
白侧妃兜了这么一大圈,岭南王的各种情感也被调动了不少,但她的思路却并没有跟着她走。
他眼睛盯着她,直接问道:“你想要什么?”
白侧妃面色就是微微一僵,但很快就掩饰了过去,她当然了解这个男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道:“王爷,您知道,珉儿的本性并不坏,可是性子却被我们养得有些娇,又太过骄傲。原本她是王爷您唯一的女儿,这些算不得什么。可自从顺宁郡主入了王府,两人却是如同针尖对麦芒,水火不容。可顺宁郡主现在是岭南的世子妃,将来的王妃。妾身着实担心珉儿的将来,所以就想着帮珉儿觅一户护得住的人家,把她嫁过去,以后也好护她周全。”
白侧妃说着就跪了下去,眼睛里又落下泪来,最后道,“妾身已经认命,现如今只想好好想了法子护了恒儿,翼儿和珉儿几个,也就瞑目了,还请王爷体谅,成全妾身作为他们母亲最后的一点奢望。”
岭南王定定看着她,说到这里,他如何还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专门乘他接见雷家父子时过来大殿偷观,然后待雷家父子走后就跟自己说这一长串的话,说珉儿的亲事,还能是为了什么?
可是不得不说,岭南王是有一刹那的动心的,从白侧妃所说的这个角度,未尝不是实情。将萧珉嫁予雷家,的确是护住她的一个好方法。
而这些日子,岭南王愁的也正是这么一件事,见了萧烨继承了王府后,如何保全白侧妃所出的这三个子女。
可是动心就是那一刹那,很快理智便占了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