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用问“你是否有幸去过”,而只是问“不知这是真是假”,安槿的父亲既是锦华书院的先生,这是真是假必是知道的,可见她的体贴,说此话,也是有抬高安槿的意思的。
安槿喜欢她的细致,回道:“是真的,我自己还曾手抄过一些,也些许都有些记忆,姐姐若是喜欢什么,可以说来听听,我们讨论讨论。”
陈峖棋听了很有点惊喜,她最是爱看些杂七杂八的前人手记什么的,不想这位暂住家中的小姑娘竟跟自己爱好相似,想着自己自从南华书院回来,家中只有自己一个女孩儿,平日里多是较闷,多一个兴致相投的姑娘在家中,总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且陈峖棋心思聪慧灵活,她见安槿长相清丽,家世教养都颇为不错,再看大伯母对她亲热异常,不经意间又见大堂哥看向安槿的目光专注又内敛,心思略转了转,便想的有些岔了去。
却是说起来陈峖棋的这位大堂哥陈峖柏仕途顺利,亲事上却是颇为不顺。
陈峖柏已经年届二十,先时也曾定亲过两次,幼时定的未婚妻病死,后来定的未婚妻却是跟人私奔跑了,对外自也是称暴病而亡了,所以外面都传有陈家大公子克妻一说。而那之后,陈峖柏就对亲事也不怎么热衷,几次说亲都被他拒绝了。
所以为着大堂哥的亲事,陈大夫人是颇为烦恼的,今日陈峖棋见大伯母对安槿如此喜欢,还特地留了她在家中住,便不免就误会大伯母是不是有意将安槿许配给大堂哥。
陈家这代资质最好且最有出息的子弟便是陈峖柏,年纪轻轻就坐到岭南律史之职,这若在朝廷差不多已经相当于各部侍郎一职了。且陈峖柏又是陈家默认的下一代家主,陈峖棋几兄妹对陈峖柏都是既敬重又信服的。
既是存了这样的误会,陈峖棋自是对安槿格外友好和亲近些。而在之后,她见安槿对待大堂哥却是平平,颇为疏离,而陈峖柏向来性子又冷峻,她更是想着法子撮合安槿和陈峖柏,闹出了不少是非,这又是后话。
陈家二房回来没几天,接着便又有陈家的本家几房派了人过来恭贺陈老太爷寿辰,其中又来了几位待字闺中的小姐,一个是本家五房的陈峖悦,一个则是本家六房陈峖宁。
陈峖悦十六岁,已经订婚,未婚夫就是王城越州城世家郑家的公子,婚期就是这年的年底,此次过来也是商议婚事细节的。
陈峖宁十四岁,尚未定亲,她的母亲本家六房的大夫人石氏这次带她过来越州城,也是有替她在越州城说一门好亲事的意思。
陈老太爷的寿辰临近,陈大夫人崔氏和二夫人白氏都要准备那日及前后的各项安排,日夜里都是各种忙碌,就是陈峖棋也接了要招呼姐妹,接待客人等各项任务。
安槿有伤在身,又是外人,自不好帮忙,但陈峖棋因着那心下的“美好”误会,又有自己母亲和大伯母的交代,便常也领了陈峖悦和陈峖宁一起过去安槿院子里说话,有时候也会说些岭南的宴会待客的各种风俗礼仪,这个安槿嫁来之前,自然也有嬷嬷专门教导过,但听陈峖棋淡淡说些岭南世家小姐的一些习□□好,又是另一种趣味。
陈家姐妹听说安槿自幼都是在京都长大,对京中之事甚是好奇,也会问些京都的轶事,锦华书院的趣闻,还有京都世家贵女们平日里的兴趣爱好什么的,安槿总会寻些有趣的却也只是边缘的事情说笑上一阵,或者说些京里流行的衣裳料子首饰钗环,再说些平日里爱玩的游戏,护肤美颜的法子,也是听得几个小姑娘兴趣盎然,向往不已。
更有甚者,她们竟还时不时旁敲侧击的问安槿她们岭南王府未来世子妃顺宁郡主的事,安槿便只道,顺宁郡主自幼便是被养在宫中赵皇贵太妃处的,她并不多见,这才罢了。
陈家和睦,姐妹们都或温厚或端庄或纯善也或因着那小小的误会,待安槿都是极为友善且亲近的,只是这样的亲近传播出去,越发让安槿在陈家的位置显露出来,却不免让有些其他心思的人或家族心里不安了。
因为陈家姐妹会有“陈大夫人有意将这接来家里住的漂亮小姑娘许给长子陈峖柏”这样的误会,旁人自然也会有。
第6章 怀佳人
且说陈二夫人的娘家白家,正是岭南本土最大的世家,也就是岭南王侧妃白氏的娘家,算起来陈二夫人还和白侧妃是堂姐妹。
这日白家就有一位小姐过来拜访陈峖棋,却是白家二房的一位小姐,在白家嫡系排行第三,唤作白千绯的,也就是那位白侧妃想塞给萧烨为世子妃的白家大小姐白千珠的堂妹。
白家是岭南本土第一大世家,在京都时,安槿听说的都是白家如何如何霸道,那位白侧妃在岭南王府如何兴风作浪,其实吧,白家的家风很好,在岭南的声望也是很高。
白家嫡系的几位小姐也都是教养很好稳重得体的世家小姐,否则身为旁支的陈二夫人当年也不会被陈老夫人选中,配给了自己的嫡次子陈二老爷的。
陈家作为历经几朝的书香世家,并非攀附权贵之家,亦很少参与权势之争,家族选媳都是看媳妇教养和品性的,所以可见白家小姐的教养还都是不错的。
且说回这白三小姐白千绯,今年十五岁,是白家二房老爷的继室所出,她上面还有一兄一姐,都是白二老爷的原配所出,分别就是白家的二公子白绍卿和白家的二小姐白千纱。
白千纱和长房的嫡长女白千珠外家都是世家大族,两人在白府地位非常,白老夫人那都是以未来岭南王妃的架势培养两人的。
相对的,白千绯母亲是继室,外家不显,在白家也不是很受重视,性格就要弱上那么许多,是个温柔善解人意会忍让的性子。
白千绯和陈峖棋同龄,都在南华书院女子班进个学,因着亲戚关系,那几年也是日益相处,所以感情也格外好些。
陈峖棋从临州回来后,回过一次外家,还特地送了白千绯好多临州的土特产。所以在外人看来白千绯这日过来拜访陈峖棋,自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陈峖棋迎了白千绯入自己的院子,两人说了一会儿话,白千绯就状似不经意的问道:“棋姐姐,听说你大伯母接了个京都的女孩儿在你们府上,还是个琴棋书画俱佳的才女,可是真的?”
陈峖棋抬眼看了她一眼,默了一默,就道:“阿绯,安姑娘是大伯母故人之女,很受大伯母喜欢。”
两人自小一起长大,在书院更是日夜相处,情分非同寻常,陈峖棋自是知道这个比自己只小几个月的表妹的心思。
陈家虽不是什么大世家,但陈家清贵,陈老太爷德高望众,弟子门生无数,陈峖柏又稳重能干,前途无量,白家也是有把白千绯嫁到陈家的意思,选中的自是作为嫡长子的陈峖柏。
白千绯温柔和顺,原本陈大夫人也是有些这个意思的,可是却不知为何到了陈老太爷那里,却是被陈老太爷一口拒绝了。
及后白千绯的嫡姐白家二小姐白千纱与岭南王的长子白侧妃所出的萧恒定亲,陈大夫人倒是明白了些什么,这事便也再未提及过,白家老夫人和白二夫人屡次试探,都是被陈大夫人给挡回去了。
此时白千绯试探陈峖棋,想打听安槿的事情,因着陈峖棋心里有那种误会,自然格外敏感些。她是和白千绯交好,但却不是个拎不清的,不说陈峖柏只是她堂哥,不是亲哥,白千绯和她大堂哥的亲事已经被祖父严厉否决了,大伯母也没了那意思,她就绝不会站在白千绯这边行些愚蠢之事。
所以她刚刚回的那话,却是暗示了几重意思,或是“大伯母喜欢安槿,如果你做些什么,可能会让大伯母讨厌你”,亦或是“大伯母喜欢安槿,阿绯,你还是收了你的心思吧”。
总之无论是何种意思,都是劝白千绯收了心思的意思。
白千绯脸上划过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难堪和难过,但很快振作了一下,微摇了摇头笑道:“嗯,我也是听说了,听说这位安姑娘又乖巧又知礼,很受你大伯母的喜爱,还听说她父亲是京都最大的书院锦华书院的先生。”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微微叹息了一声继续道,“棋姐姐,你可知道,那位顺宁郡主的父亲也是锦华书院的先生。顺宁郡主自到了岭南,世子爷说她中了毒,便把她藏得密不透风的,根本见都不给人见。你知道,我大姐姐是何等骄傲之人,如今也不知消瘦了多少。”
陈峖棋听了,也微有些吃惊。她们听到的消息都是顺宁郡主是王妃娘娘的母妃世子爷的外祖母赵皇贵太妃亲自教养的,姐姐还是大齐皇帝的皇贵妃,其他的俱是不知道的。所以倒还是第一次听说顺宁郡主的父亲竟也是锦华书院的先生。
陈峖棋就有些沉默,好一会儿才道:“可是那些事和安姑娘也是不相干的,顺宁郡主的事,我们姐妹因着好奇也问过几句,可安姑娘说顺宁郡主自幼被养在宫中,她也没怎么见过。”
白千绯见陈峖棋的关注点果然被转移,微微一笑,道:“这个我自然是明白的,只是因了这层关系,我大姐姐就格外关注些,我也好奇些罢了。其实只是一普通书院先生之女,短短时间就能得到你们陈家人人称赞,想必是有过人之处,若是能结交结交,我们也好知道些京都世家贵女的事,将来也好和我们未来的世子妃容易点相处。”
陈峖棋叹了口气,原来是白大小姐白千珠来曲线打探消息的。其实她真有点不明白,为何白家要坚持把白千珠送去王府,看现在这架势,竟是做侧妃也是一定要嫁去的。
不过她甩了甩这些思绪,回到安槿身上,想到安槿若是真嫁到他们陈家,就是将来陈家的当家主母,也是需要融入岭南世家圈子的,大伯母让自己照看她,不就是希望自己能带着她融入这些世家女的圈子中去吗?
她未必不知道白千绯想试探的心思,可过几日就是祖父寿辰,届时安槿还是要和大家打交道的,早些见见,大家心里也都有个底。
既然作如此想,陈峖棋便点了点头,笑道:“阿绯,安姑娘的确是个可结交的,你既想见见她,我便叫了悦姐姐和宁妹妹一起去探探她好了。”
白千绯听陈峖棋的语气中对这位安姑娘满满都是维护和亲昵,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面上却是不显,只状若高兴的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