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仔细想了下,其实也理解这些姑娘家,对于她们来说,好夫婿真的太难的,像杜少陵这样家世超级好的,又不会来找她们说亲,如果不主动点,半分机会都没有。唯一让她意外的是,原来她们也没她想的这么含蓄。
杜少陵家教真的很好,桌子上的书都挤乱了,倒也不气。叫书童好生给他收拾了便是。
似乎是察觉到赵长宁在看,他突然就看向赵长宁。长宁立刻移开,她并不想让杜少陵真的以为她有某种不可言说的情节。
其实杜少陵当时是喝了点酒脑子不清楚,回去就想明白了,人家怎么会是喜欢他呢。他是习惯了,看到个略显得殷勤的就觉得人家对他有意思。何况本朝的确……有点男风盛行,听说江南那代还有学子以红妆、敷粉为美,简直就是侮辱圣贤。现在看人家对自己避如蛇蝎,心里就在苦笑,又觉得不太好意思跟赵长宁解释。
他的两个书童好不容易收拾好了桌子,外头却进来个穿了姜黄嵌蓝边短褙子,素白撒花绫群儿,戴了只玉锁的丫头。这丫头与刚才的那些全然不同,长得明眸皓齿,窈窕出众。她进来后放了几碟点心,又另外从锦盒里拿了快紫檀木笔山在桌上,然后说:“杜三少爷见礼,我家主人说送一笔山给少爷,免得少爷桌上凌乱扰了您读书,是百年小叶紫檀的料。”
赵长宁看了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丫头是赵玉婉的贴身丫头,因为这丫头眼高于云,平日看人都喜欢高三分,所以她的这个角度长宁很熟悉。
这下杜少陵身后的书童终于是绷不住,刚收拾好桌子怎么又来一个,又瞧这个态度高傲,笑了:“我家少爷若想用笔山,金的银的玉的,但凡想要立刻便能有。却也轮不到别人来送!”又接着说,“少爷到这里读书,反倒是没个清净了!”
这丫头听了,脸色立刻变得极不好看,她走到哪儿都是被奉承的,哪里听过这么难听的话!
方才那些倒也罢了,但赵玉婉毕竟是赵长松的同胞妹妹,赵长松一向宠爱这个妹妹,他又跟杜少陵关系不善,听到这处便沉下脸,然后冷笑:“杜三少爷想要金的银的自然是有的,到我家这族学来读书,却也是屈就了。怕是我们这里容不下您这大佛。”
赵长宁听得皱眉,那书童说话太冲,的确不好听。不过杜少陵毕竟是客人,他这话火药味太浓了。
赵老太爷一向叮嘱她是大的,要管着这些小的,若是不管的话,闹出去太不像样子了。
赵长宁对赵长松说:“三弟,这事罢了。叫外头的丫头小厮不准进来就行。”又对杜少陵拱了拱手,“杜三公子担待……”
赵长松这两天本来心情就不好,怒起来一脚便踢开了凳儿,指着赵长宁道:“你别给我拿着鸡毛当令箭,真当你是我长兄,敢拿嫡长孙的谱了。在赵家你能算老几?我教训这东西你给我闭嘴!平日敬你几分,你真当你能管我了?”
他怒起来说话口不择言,赵长宁本是为了维护家族颜面,听了此番脸色也冷冰冰的,但还没等她再说话,赵长旭听到她被骂不服气了,也从后面站起来:“三哥好大的威风,大哥替你收拾摊子,你反倒指责大哥的不是?不就是有几个臭钱,捞了个官当。你真当你在家里是霸王了?长幼尊卑都不顾了?我倒是想看看,拉到祖父面前去究竟是谁占理!”
杜少陵当然也不舒服,他到哪儿人家不是以礼相待的?不过自己那书童也是个惹事的,忍两下不就好了,何故要说出来。他瞪了书童一眼,书童见给自家少爷惹了麻烦,自然低头不敢再说话了。
赵长松却跟赵长旭对上了,冷笑道:“我倒不知道,这家里什么时候轮得上你插嘴了?连个嫡房都不是,你要跳出来伸张正义了?”
赵长旭在外面也是养了一身的脾气,立刻就揪着了赵长松的衣襟:“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我是庶房出的又怎么样,我照样能打你个满天开花!”
这边是赵长松的表哥徐明站起来了:“君子动口不动手,四表弟怎么跟那市井流氓一样!三表弟不过是想教训那书童,你们却个个好像跟三表弟有了仇一般,要我说那书童说话太过分,难道还是咱们族学请了杜三公子来读书的?”
杜少陵见牵扯进了自己,也来了脾气,呵地笑了一声:“京城中的族学倒也多,未必就非得留你们家,不过是老太爷跟我父亲有些交情才过来读。没想赵三少爷却是个嘴上不饶人的,咱们这恩怨该了解了!”
这都怎么了?考前太紧张,要搞点事情一个个的才舒服?
赵长宁觉得无比头痛,毕竟都是年轻人,如火药桶般一点就着!
“你们都坐下,别吵了!”赵长宁一声喝止,但大家却已经热闹了起来,根本不再听她的。赵长旭挥手打赵长松,赵长松自然反抗,徐明又上去帮忙。而奉行‘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的杜少陵立刻让小厮去帮赵长旭。然后杜少陵也被牵扯进了战局。书、笔、纸的满屋乱飞。
丫头小厮们看得目瞪口呆,机灵点的已经跑出去喊人了。
赵长宁看了赵长淮一眼,这弟弟聪明得紧,一贯明哲保身,不过他是看赵长松不顺眼的,杜少陵是他的朋友。因此其实是帮着杜少陵的。好像也没有劝架的意思,反而还回头跟杜少陵低语。
好吧!赵长宁不劝了,打吧打吧,反正一个个也不听她的劝,她挥手让那些看热闹的赶紧出去。
那边徐明已经拿了个墨盘摔了,一把操起了先生的戒尺。杜少陵的小厮看到不得了,大喊一声:“举板凳来,这东西动兵器了!”
这边赵长松又摔了个镇纸,赵长淮一挥手却是直朝赵长宁的额头飞过来,赵长宁后退两步,一手护住面门,那镇纸也不知是什么石质,手拐处顿时便砸得生疼,总归好过脸被砸。但赵长宁却被砸得撞在墙上,疼得倒吸了口气。
好,赵长淮,当真是个好弟弟!
第13章
等赵老太爷身边的齐管事带人赶到的时候,屋内已经是一团乱,几位爷立刻被拉开,跟着一起来的长辈是三叔赵承守,见儿子闹出这么大的阵仗,冷冷地瞪了赵长旭一眼。随后去给杜少陵赔了不是:“是我家小子们对不住,他们一个个都是该打的。杜家少爷先回芦山馆休息吧,一会儿我带着这几个没脸的去给你道歉。”
那边额角都被打青的赵长松立刻冷笑:“三叔,这话你自己记得。谁爱跟他道歉谁去,我可不去!”
赵承守更气,把这几个闹事的,连同赵长宁都统统压去了正房。
赵长宁一路上捂着手,手肘一抽一抽地疼。若是普通的力道,自然不至于这么疼,怕赵长淮就是故意的。
她闭了闭眼睛,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生气。早该知道赵长淮对她狠,没想竟然有这么狠。
赵长淮难道会对玉婵这么狠?难道会对三个姐姐这么狠?他不会,赵长淮对赵玉婵反倒挺客气的,未必他能和一个女孩过不去?跟男的计较是算计,跟女孩计较就是小人,他们同是长房子孙,共同继承长房。赵长淮不过是觉得她这个嫡长孙太弱了,担不起这个身份。
到了正房,老太爷今天却还没回来,他去昔日同窗那里喝酒了,等在正房的是二叔赵承廉。
赵承廉毕竟做官多年,什么也没说,挥手就让连同赵长宁在内的这五个拉去罚跪。
赵长旭却是不服:“长兄是劝导三哥,又阻拦了我们,为何也要被罚?他又没有打架,这事是我起的,跟长兄无关。”
赵承廉冷淡的目光就看向了赵长宁:“宁哥儿,你是嫡长孙,弟弟们本该你管好,你便告诉我,族学里出了事你该不该跪?”
长宁一把拦下要说话的赵长旭,道:“二叔说的有道理,我认罚。”
被赶去祖祠的路上,赵长旭就低声说:“有什么个道理,你又不是没劝,大家不听罢了!为何你还要跪!”
“若我不跪,长松是唯一嫡房嫡出被罚跪的,二叔不愿意看到。”赵长宁叹了口气说,“跪便跪吧,又不是没有跪过。”
她对于跪祖祠也是驾轻熟路了,到了祖祠就在首位跪下来,随后是赵长淮跪在她的旁侧。
长宁闭上了眼睛,随后才问:“二弟方才那一下,是故意的吧?”
赵长淮直视前方:“镇纸向我打来我也没办法,一时不察伤了哥哥,倒不是故意的。哥哥见谅,伤得不重吧?”
赵长宁听后笑了一声,不再说话。
这天却是跪到了晚上,赵老太爷才匆匆回了赵府,茶也没有喝一口,便带着赵承义兄弟三人去了祖祠。
赵老太爷知道消息的时候简直就是震怒,反倒是脸色阴沉得一语不发。他一边喝茶,一边再听管事补充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