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念烟悄然凑了过去,溶月也跟了上来,擦着汗道:“夷则少爷也在那边。”
冉念烟暗自沉吟,他怎么会赶在这时候来?是嘉德郡主故意,还是巧合?
她拉着溶月无声地跟上,溶月依旧小声说着:“更蹊跷的是,带夷则少爷来的竟然是太夫人身边的闻莺。”
冉念烟道:“这是外祖母的意思?”
溶月很没底气地点点头,再抬头,已经到了荣寿堂外,先给徐太夫人请了安,徐太夫人刚起身,一边让人用银匜子濯手,一面笑道:“这倒新鲜,来的这么齐全,你要到你嫂子那去?我一会儿也去凑凑热闹,不然一个人怪冷清的。”
徐问彤笑道:“那我先过去了,不在这叨扰母亲梳头了。”
向西一转,就是嘉德郡主居住的暖阁,来到门首,却见不止徐夷则,连徐衡都来了。
徐问彤不知徐夷则也在,见到兄长在门前徘徊,还以为他有心重修旧好却不得其门,便正了正衣襟,含笑打趣道:“敢是嫂子也给哥哥下了帖子?”
徐衡见她们母女来了,也觉奇怪,道:“若是要见嘉德,还是午后再来吧。”
素瑾姑姑不紧不慢地开口,语调虽和软,和好似一堵看不见的高墙,只要她要说话,别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停下自己的思绪,跟着她的步调走。
“夫人,郡主就在房内,请移步。”
徐问彤也没心情理会打闷葫芦的兄长,只略略点头就进了门。倒是素瑾深深看了徐衡一眼,虽只是一瞥,可眼神中饱含着探究和警告却让人不寒而栗。
在门外,徐衡刚回来的笔架道:“见过陈青了?”
笔架扶着膝头弓着腰,显然是跑急了,断断续续地轻声道:“见过了,他说昨晚不过是和夷则少爷聊了些徐丰……啊不!丰则少爷的病况,他先辞别南府那边的姑爷、姑奶奶还有两位盘桓在家里的友人,随后就来接应。”
徐衡也没空管他的口误,或是打听“盘桓在家里的友人”是谁,只是问道:“那扇门堵死了吗?”
笔架道:“小的这就去,交给别人不放心。”
徐衡道:“算了,现在动手,欲盖弥彰而已,你下去吧。”
笔架刚要走,却听房门里传来嘉德郡主的叱骂声。
“早就料到是你挑拨,说,是谁指使你的?”
笔架侧目,却被徐衡一个眼神唤回神智,灰溜溜走了。
房内,闻莺跪在堂下瑟瑟发抖,自知谎言败露,没有回转之机,可她不明白的是,嘉德郡主自徐夷则前来请安,及至徐问彤进门后,从始至终未发一言,第一句话就是训斥她。
既然嘉德郡主相信冉念烟,又为何让她来对质?
闻莺不敢吐出半个字,生怕又得罪了意想不到的人。
但见嘉德郡主转向徐夷则,却不看他,冷冷道:“可我信不过你,说吧,昨日深夜究竟是谁来见你?”
徐问彤正不知该不该带女儿离开这是非场,却听门外传来朗朗之声。
“是我。”
那声音很熟悉,冉念烟听得真切,却因为太熟悉,一时想不起是谁,诧异地回头望去
☆、第六十九章
那人是由徐衡带进来的,是以嘉德郡主的侍女并不敢阻拦。
门扉开启, 渐近午天的阳光刺得人一时睁不开眼, 当短暂的眩目退去后, 冉念烟不禁惊讶于站在徐衡身后的人。
虽然许久不见,可那轻狂的仿佛无所畏惧的笑容,只有滕王才有,也只有这个当今圣上最宠爱的次皇子才堪配这般悠闲自矜的神采,换做旁人,绝无此等风流却不轻浮的底气。
四周的空气忽然凝住了,虽背对着嘉德郡主, 却不难想象她此时的惶惑。
冉念烟知道在场的人中,除了母亲不知道滕王的身份, 几乎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徐衡已成为东宫属臣, 居然还纵容其子与滕王交往,尤其是乾宁帝并不支持皇子与外臣交接, 以免乱政祸国,单此一条罪责就足以令徐家和滕王两败俱伤。
是素瑾姑姑先清醒过来, 趋步上前跪拜。
“滕王殿下千岁。”
随后,众人才如梦初醒,除了嘉德郡主因辈分略高些,不必行礼外,所有人一一拜倒。
滕王驾临的消息在府内传开,因昨日皇城戒严,考场号房的乱局还未处理妥善,今日早朝暂免,徐德、徐徕都携着诸子前来拜见。
滕王未道平身前,无人敢动一丝一毫,他如过无人之境一般从跪伏在地的人群中穿过,只是在路过徐夷则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
“起来吧。”
徐夷则淡淡应了声“是”。
有了这道命令,除了戴罪之身的闻莺,其余人才敢敛裾站起,垂头回到各自的座位前,并不敢落座。
而陈青此刻才从滕王身后走出,带着两分狐假虎威的得意,其余的八分,全然一副事不关己,悠然看戏的架势。
谁也不知滕王骤然驾临徐府所为何事,下人们甚至暗中埋怨嘉德郡主处处提防夷则少爷,小题大做,终于引来大祸,徐夷则与滕王私下交接的消息若是穿到太子耳中还怎生得了?她是郡主,有乾宁帝撑腰自然不怕,可徐家呢?
君门九重,君恩难测,无论冰霜还是雨露,都在瞬息之间。
滕王走到嘉德郡主座前,拱手施礼,口道:“姑母近来安泰否?”
嘉德郡主只是淡漠地道了声:“劳你记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