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闻到血腥味了。
岳凌兮一步一步靠近树根,只觉脚下的泥土格外松软,目光掠过的一刹那她隐隐看出了不同的颜色,暗中带艳,颇为诡异。
书凝怕她有危险想跟过去,她却蓦地低喊出声:“别过来!”
“……修仪?”
“书凝,你先去前方探路,稍后我会赶过去与你会合。”
“不行,奴婢不能把您一个人留在这里!”书凝想都没想就拒绝了,随后压低了声音问道,“修仪,您别瞒我,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岳凌兮立着不动,仿佛凝滞了一般,半晌才缓缓出声:“书凝,这是一个巨大的血涂阵,我们正踩在阵眼上。”
“血涂阵?那是做什么的?”
“设在此地,多半是用来对付楚军的。”
岳凌兮上前摸了摸粗糙的树皮,沾来满手黏腻,一闻之下腥到令她几欲呕吐,也更加证实了她的猜测。
都是人血。
她闭了闭眼,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已经说不清是因为害怕还是愤怒。
自古以来阵法都讲究平衡,以血养阵就要以血祭阵,拓跋桀在两军交战的必经之地布下如此庞大的一个阵,究竟是想屠杀多少楚国的将士!
岳凌兮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狂肆呐喊,几乎冲破胸腔,她忍耐许久,终是压下了那口怒气,转过头对书凝说:“你先走,我解了血涂阵就过来。”
“不!奴婢要留下来帮您!”
“不行。”岳凌兮声线极淡,却透着一股不可违逆的气势,“探路需要时间,你若是也耽搁在这里,最后我们都逃不出去,况且破阵之时情况瞬息万变,我分。身乏术,没法顾及到你。”
书凝知道她说的在理,却又不放心把她单独留下,一时僵在那里动弹不得。
“快走!”
短短二字覆冰含霜,听得书凝浑身一凛,抬眸看去,那张素来柔和的面容上竟现出了三分厉色,颇有楚襄平日的威仪。书凝不敢再多言,咬了咬唇,旋即转身跑向了出口。
浓雾还在游荡,她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视野范围之内,岳凌兮吐出一口浊气,然后慢慢地回过头去,惨白的月光下,那棵古树正散发着妖异的光芒。
她还是第一次对付这种上古邪阵。
岳凌兮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空灵而又淡渺,教人琢磨不透,随后她拔下银簪既快又准地插入了树干之中,一阵细微的晃动之后,眼前所有的景象都开始急遽扭曲,土壤四分五裂,枝桠化作鬼爪,沸腾的血水铺天盖地而来,似要将那一抹素影卷入无边地狱。
“就让我试试你的威力有多大。”
岳凌兮冷眼看着这一片令人惊骇的乱象,断然抬脚迈入了阵眼之中。
另一头,已经跑出很远的书凝猛地停了下来,满脸惊恐之色。
修仪只说会过来会合,可她根本没问自己走的是哪条路,难不成……她根本就没打算要走?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会有襄襄~
第88章 咫尺
阴云如晦,浓瘴弥漫,原本被月光照亮的林荫道此刻已是伸手不见五指,一抹瘦削的身影飞快地穿梭在草丛灌木之中,裙摆已经被刮得面目全非,她却无暇顾及,一直在凭着记忆寻找来时的路,充满了惊惶与不安。
修仪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
然而欲速则不达,那些歪脖子老树像是长了腿一样,才从身后过去转眼又出现在正前方,跟撞鬼一样,书凝那两颗乌溜溜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换作平时肯定吓坏了,不过这会儿倒没工夫害怕了,找人要紧。
说来都怪她不省事,刚开始说要逃跑的时候岳凌兮答应得太快了,既没制定一条安全的路线也没有跟她探讨任何细节,说走就走,鲁莽得像个山野村夫一样,哪里符合她谨小慎微的性格?退一万步说,如果真有机会能够逃出去,以岳凌兮的聪慧而言应该早就意识到了,哪里还轮得到她开口?
她当真是糊涂了。
如今想来这根本就是个极其错误的决定,逐浪城虽然看起来不远,可是中间拦着一条大江,她们没有船,只能从桥上走,而夷军就驻扎在附近,桥头这种地方肯定是派了重兵把守的,她们两个弱女子又怎么跟杀人如麻的蛮兵斗?若是不过桥一直往前走则很有可能被明月楼的细作追上,国师知道以后,情况会更加不堪设想。
总而言之,时机根本不对。
岳凌兮不可能没想到这一点,之所以没有反对恐怕是想去解开血涂阵,为楚国几十万将士消除隐患,然后掩护她逃走,她实在太迟钝了,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
这个傻修仪,只顾着替别人考虑!可她怎么也不想想,即便自己能够逃回王都,又哪来的脸去见陛下?
书凝越想越心急,眼眶不知不觉蓄满了泪水,她胡乱地擦了几下,也没注意方向,埋着头一阵横冲直撞,等视线重回清晰之后,她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先前与岳凌兮分开的地方,顿时大喜过望,二话不说就朝那棵古树跑去。
“修仪,您在哪里?”
话才喊出口,脚底下就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她霎时扑倒在地,不过很快就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了,随后陡然发现古树后方露出了一小片素色薄纱,正是岳凌兮身上所穿的料子,她刚准备冲过去却陡然听见一声厉喊。
“别过来!”
书凝猛地刹住了脚步,不敢轻举妄动,心却悬到了半空中。
是岳凌兮,可声音有些不对。
书凝不顾她的警告向右挪了一步,想要看清楚她在做什么,岂料背后突然扫来一根巨型藤蔓,将她瞬间掼出几米开外,她疼得眼冒金星,半天都说不出话来,浑身骨头像是被车碾过一样,几乎散架。
这里还有其他人在?
一想到这,书凝迅速从疼痛中拉回了神智,微微支起身子朝前看去,眼前的景象几乎教她魂飞魄散!
粗壮的树干不知何时被划下一圈深深的印痕,本该露出浅色的内层,现在却不停地涌出鲜血,甚是诡异。而岳凌兮就站在树干的正后方,双臂被两根不知从哪伸来的荆棘死死缠住,尖刺扎进了肉里,雾色罗袖上面尽是斑斑点点的血迹,触目惊心。
“修仪——”
书凝两眼通红,只想冲过来帮她解开束缚,却再次被她喝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