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节(2 / 2)

圣旨毕,喜轿起,禁廷朱雀门大开,鼓乐阵阵,凤萧声声,送亲的人马车轿姗姗而动,蜿蜒越过十二座白玉桥,自朱雀门中缓缓行出,直往京师北方而去。

薛亭晚和德平公主一早便约好,要送怀敏到京郊十里长亭亲眼看着她远行,不料临上马车,德平公主突然一阵头晕恶心,薛亭晚看她面色泛白,当即便叫宫人扶她下去休息。独自带着丫鬟婆子上了马车,送怀敏远行。

......

京中百姓早就得知御命,知道这位郡主要远嫁塔尔特,为两国结下秦晋之好,皆是夹道欢送,欢声雷动。

送嫁的队伍行行复行行,堪堪到了京郊杨柳堤岸,却生出了一场出人意料的事端来。

马车骤然停下,薛亭晚眉头一皱,挑了车帘朝外头望去,见入画慌张来报,“小姐,不好了,长亭前有人席地嚎哭,阻拦和亲的车架!”

薛亭晚一惊,“何人如此大胆?连奉旨出嫁的车架也敢阻拦!?”

入画正欲回话,那厢,怀敏的贴身丫鬟匆匆跑来,拜倒在薛亭晚车架前,啼哭道,“是提督统领崔氏!秉县主,崔夫人正带着一众家仆拦在车架之前,她们披麻戴孝,百般嚎哭不止,言语之间指桑骂槐,说.....说是我家小姐克死了那瞎了眼的崔公子,眼下还要远嫁塔尔特王子享清福!求县主过去看看吧!再这么闹下去,小姐这场婚事只怕要办成丑事了!”

那丫鬟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咬着牙关讲了前方的事态,薛亭晚才听明白了——先前怀敬一心拉拢提督统领崔氏,要把怀敏嫁给瞎了一只眼的崔公子,不料崔公子在草原上被猫头鹰啄瞎了另一只眼,整个人被病痛击垮,百念皆灰,滴水不进,没过两日便溘然长逝了。

那崔氏仅此一个独子,又万分溺爱,崔公子死后,自然将满心的怒火和恨意都撒在了怀敏郡主身上,口口声声说是怀敏郡主克死了自己儿子。

这件事薛亭晚也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崔氏竟是这般卑鄙无耻,专挑怀敏出嫁这日阻拦车马,寻滋生事——摆明了是要在大喜的日子给怀敏触霉头找不痛快,实在是胆大包天!

薛亭晚沉声问道,“若我没记错,今日扈从出嫁队伍的乃是龙禁尉副统领,此时有人惹是生非,阻拦车架,这位副统领难道是瞎了眼吗?竟也放任不管!”

那丫鬟抹着泪道,“扈从的副统领见有人寻滋生事,本想提剑上前驱赶,不料定睛一看,那些哭嚎之人是提督统领崔氏的家眷,竟然也不敢贸贸然出手,只好派人折返禁廷,向皇上请示该如何处置!”

“胡闹!”

薛亭晚顿时大怒,“方才从禁廷行至此地,已经耗费了半个时辰,倘若再耗上半个时辰等皇上的旨意回来,只怕崔氏寻衅滋事的丑事都传到塔尔特去了!”

怀敏出嫁的车马还未行出京城,便被崔氏传出克夫之命,若是传到塔尔特人的耳中,被有心人利用挑拨,只怕会对怀敏有所不利。

怀敏不是忍气吞声的软弱性子,若是平时早就该打打该骂骂了,可坏就坏在,依着大齐祖制,公主和亲,车马未出京师重地,外嫁之女不得迈出喜轿一步。

眼下德平公主身子不适,人在禁廷,能替怀敏出这口恶气的,也只有薛亭晚了。

薛亭晚冷笑一声,掀了马车帘子,扶着入画的手下了车,扬手示意车旁随侍的龙禁尉下马。

她今日穿了身郡主朝服,发髻上凤簪朱钗,华光熠熠,芙蓉面艳光摄人,令人不敢直视。

那龙禁尉从善如流,翻身下了马,拱手行礼,正要问薛亭晚所为何事,不料,那金尊玉贵的永嘉县主一抬手,竟是抽走了他腰间的黑漆长鞭。

“县主!”

“小姐!”

薛亭晚神色冷凝,樱唇微抿,掀了衣袍翻身上马,扬起下巴,将手中黑漆长鞭在空中甩了个空响,“本县主把话放在这里——你们副统领不敢做的事,本县主来做,你们副统领不敢收拾的人,本县主来收拾!马蹄铁鞭无情,通通给我让开!”

此言铮铮,声震四方,众人还未从惊愕中回过神儿来,薛亭晚已经扬鞭策马,朝怀敏的车架方向奔去。

.......

“我那苦命的儿子哟!当初小王爷万般恳求,为母才答应娶那勇毅王府之女,为你们交换相看了八字,原想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能成一场美满姻缘,不料你那未婚的妻子克死你了不说,竟还和那塔尔特人私相授受,暗定私情!你如今魂归西天,那女子却心若硬铁,要嫁娶去外享清福哟!”

“我苦命的少爷哟!”

“少爷!少爷你睁开眼看看,这送亲的车马已经行到了京郊,少爷你的头七还没过,这对男女马上就要结为夫妇了哟!”

喜轿中,怀敏听着这一声声拐弯抹角指桑骂槐的哭嚎,气的脸色煞白,身形一动,就要掀帘子出轿,一旁的婆子跪地哭求道,“求小姐再忍一忍!远嫁之女未出京师不得下轿,祖制礼法不能违啊!”

怀敏一口怒气哽在喉头,正欲发作,忽闻一声响彻晴空的清脆鞭响。

那婆子掀帘子一看,抹泪狂喜道,“小姐,永嘉县主来了!县主来了!”

崔夫人在喜轿前哭嚎半晌,见龙禁尉不敢驱赶,更加肆无忌惮,口中哭嚎的话语也变得越来越不堪入耳,极尽讽刺诋毁之言。

薛亭晚纵马而来,见崔夫人带着一群魑魅魍魉在喜轿前叫嚣,登时气不打一处来,龙禁尉想上前阻拦,却被她一鞭子抽下了马背。

“统统给我退下!本县主也是你们能动得的!?”

崔夫人正哭的入戏,却看到一条鞭子打在自己身侧,登时吓得瘫坐在地,抬头朝来人看去。

那女子高坐马上,手里紧紧握着一条漆黑铁鞭,她一身朱红色县主朝服,裙摆上綉着孔雀百鸟,翎羽华光,发冠上垂下来的东珠八宝璎珞和鎏金流苏粲然生辉,一张眉目如画的玉面上满是冷笑和嘲讽,

“崔夫人,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什么叫私相授受,什么叫暗定私情?你空口白牙,恶意中伤诋毁怀敏的名声,本县主今儿个便要与你理论理论!”

崔夫人没想到薛亭晚也在随行送嫁的队伍里,更没想到她和怀敏这般亲近,竟然会跳出来为她出头!

崔夫人心下暗忖,惊惶不定,身边儿为虎作伥的家仆见薛亭晚气势汹汹而来,也吓得噤声不言。

薛亭晚冷冷一笑,朗声道,“今日红粉远嫁,怀敏以女子之力护江山安危,德比君子所为!比那些空在其位,却心怀不轨,包藏祸心的虚伪之徒不知道清高多少!崔夫人,敢问是崔大人给你的泼天脸面吗?!竟也敢对着这喜轿御撵谗口嗷嗷,大放厥词!”

崔夫人气的一阵青一阵白,咽不下这口气,“若不是怀敏克了我儿,我儿怎会双目尽瞎,早早丧命!我儿头七未过,她却要和那外邦二的王子喜结连理、狼狈为奸!”

薛亭晚只觉得好笑,“崔夫人这话说的,可真是吊死鬼抹粉插花——死不要脸!崔公子是被猫头鹰啄了眼睛,与怀敏何干?!再者,谁知道是不是你们崔氏做了亏心事,报应到了你儿子身上!自己儿子遭了秧,也好意思把错儿归咎到怀敏身上!实在是厚颜无耻,狼心狗行!”

崔夫人被骂了个狗血淋头,气的脸面涨红,伸手指着薛亭晚,“你你你.....”

“哦,对了,”

薛亭晚甩了甩铁鞭,盈盈一笑,“方才听崔夫人说,怀敏嫁往塔尔特是为了享清福?好哇,我看崔夫人虽徐娘半老,却风韵犹存,不如向皇上请了旨意,叫崔大人写一纸休书,崔夫人自己嫁去塔尔特享福如何?说不定还能挣个布汗次妃的名分当一当呢!”

崔夫人听了这话,几乎是急怒攻心,险些背过气去,“你!你身为人妇却这般......这般凶悍跋扈,不守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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