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妈妈冲燕妈妈笑着点了头,算是打过了招呼,继而领着身后的管事儿上前,附到耳旁和薛亭晚耳语了一番。
薛亭晚听了余妈妈的话,当即脸色微变,秀气的远山眉也微蹙起来。
这些日子薛亭晚忙着准备出嫁的诸多事宜,对手下的几个铺子和酒楼疏于打理,才过了短短数日,竟是生出了一番祸端。
“年节期间,咱们焕容斋的口脂、脂粉供不应求,小的们忙着进货补货,一时疏忽大意,叫有心之人得了逞——有人仿照咱们焕容斋,生产出一批假冒的口脂和脂粉,以咱们店中价格的一半出售,已经在市面上流通多日,这几天,接连有顾客上门询问“焕容斋的脂粉是否降了价”,小人这才察觉出了端倪!叫店中伙计去细细一查,果然发现有人以假充真,伪造咱们焕容斋的口脂和脂粉!”
焕容斋管事儿立于下首,咬牙切齿道,“因着县主打理有方,咱们焕容斋的生意蒸蒸日上,年前又开了焕容斋食铺,依着县主的点子,将点心和脂粉组合起来一起出售,使得外敷内用的观念深入人心,顾客们纷纷抢购,如此两店强强联手,生意更加红火。没成想,福兮祸之所倚,咱们焕容斋的生意挡了同行的路,别的水粉铺子们眼红咱们焕容斋许久,早就看咱们不顺眼了!如此背后使阴招,假冒伪造,既赚了暴利,又坏了砸了咱们焕容斋的招牌,可谓是一箭双雕,卑鄙至极!”
薛亭晚闻言,惊怒交加,不禁一阵火大。
她辛辛苦苦研制的新品,挑灯苦读从古籍里寻来的古方,亲自试色选出来的口脂颜色......如此种种,耗费了她大量的心血,如今,竟是一朝被人不费吹灰之力便偷拿了去,仿制出那些假冒伪劣产品,妄图将焕容斋的名声毁于一旦,妄图将顾客对焕容斋的信任付之一炬!
薛亭晚合上茶盏,重重往桌上一拍,冷声道,“是什么时候发现假货横行之事的?”
“乃是三日之前发现的。因着当时县主大婚在即,小的思前想后,怕这档子腌臜事耽误了县主大喜的心情,这才没有及时上报。”
那管事儿自知有错,当即伏地道,“小的有罪,请县主责罚。”
薛亭晚听了管事儿自行瞒下不报的事儿,被气得不轻,奈何这管事儿也确实为着自己着想——若是她大婚前得知这令人恼怒之事,只怕连成婚的心思都没有了!
再者,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眼下最重要的,不是追究管事儿掩下不报的责任,而是想出惩治假货的对策。
☆、第85章 金风玉露
薛亭晚抬了手,示意管事儿起身, “可将假货和咱们焕容斋的胭脂水粉细细比对过了?”
管事儿忙道, “比对过了!比对过了!市面上的假货口脂油腻, 脂粉粉质低劣,从滋阴养颜的功效上来看, 远远比不上咱们焕容斋的正品。可坏就坏在,那些假货的盒子外观和咱们的口脂脂粉的盒子外观一模一样!这样一来,那些从未用过咱们产品的小姐们, 仅从胭脂水粉的盒子外观上看,恐怕难以分辨事真货和假货!”
说罢, 入画呈上来一方红漆木托盘,上头摆着两盒脂粉, 两盒口脂。其中各有一盒是真品, 另一盒则是假货。
薛亭晚从托盘上取了真货和假货细细比对,果然发现两者的盒子外观一模一样,内里的口脂脂粉的质量却大相庭径。
这装脂粉的盒子是依着薛亭晚的吩咐特制的镶嵌贝母的掐丝珐琅盒子。光是盒子的成本就金贵非常,造假货之人能仿造出一模一样的盒子, 也算是下了血本,可谓是有备而来。
先前,薛亭晚为了分清口脂和水粉的色号, 特地叫人在每件盒子上都编上了编号,好做到出入库井井有条, 每一件产品都有迹可循。不料这假货盒子的背面, 竟是也印着一行编号!
光从外观上看, 正品和假货真真是一对“真假美猴王”,哪怕是大罗神仙,都分不出谁真谁假来!
薛亭晚放下和盒子,目光冷凝,不禁陷入深思——眼下,史清婉尚身处大狱之中,许飞琼自打上回在刑场上滑胎伤了身子,从此卧床不起,连贵女们的雅集宴会都没露过面,恐怕没力气在背地里和她玩阴的。
由此可见,此次假货横行的祸事,压根儿不是仇家报复,而是同行眼红。
那些居心不良之人打着焕容斋的名号生产假冒伪劣产品,赚取暴利,若是不能遏制,长此以往,必将引出更多的祸端——若是闺阁小姐们用了假货而不自知,过敏了起疹子,事后承担责任背黑锅的还是焕容斋。长此以往,必将影响焕容斋的名誉和生意。
思及此,薛亭晚美目里带了三分嗔怒,脑海中一阵思量,当下有了决断——那盛脂粉的镶嵌贝母的掐丝珐琅盒子是找了珐琅工坊特质的,既然那些制造假货之人有能耐拿到一模一样的盒子,便证明是珐琅工坊这个环节出了纰漏。
薛亭晚轻启朱唇,“吩咐下去,为了消除假货的恶劣影响,焕容斋总店和分店皆闭店三日,立刻撤掉现有的所有珐琅盒子装的胭脂水粉,叫珐琅工坊连夜赶工,特制出一批琉璃盒子来,重新盛放胭脂水粉。”
管事儿听了这番话,忐忑问道,“县主,小的有所不解——把珐琅盒子更换成琉璃盒子,虽然能和假货区分开来,可若是假货也紧随其后,学着咱们更换了新的琉璃盒子,又该如何是好呢?只更换盒子,恐怕不能从根本上遏制假货.....”
薛亭晚听了,只端起茶盏轻啜一口,面含浅笑,“你的担心不无道理,只是本县主的话还未说完——这批琉璃盒子制作出来之后,便派一队护院在珐琅工坊的四周日夜埋伏,一旦发现有人上门购买咱们特制的琉璃盒子,立刻尾随嫌疑之人,前去抓捕报官。”
那管事儿闻言,思忖片刻,当即抚掌笑道,“县主高明!”
“那珐琅作坊里头定是有内鬼,将咱们焕容斋特制的盒子大批量复刻卖给了别人,所以那些假货的盒子才会和咱们正品的盒子一模一样!此计看似是为了遏制假货,给焕容斋的产品换一批新的琉璃盒子,实则是引蛇出洞,欲擒故纵!只要那内鬼和造假之人在珐琅作坊接头交易,埋伏在四周的护院便能将造假者当场逮个现行,继而顺藤摸瓜,一举捣毁制假货的窝点!”
薛亭晚点点头,“正是此解!管事儿,此计你知我知,切忌打草惊蛇。你即刻着手去办,定要一锤定音,将那制假之人抓获定罪,也好还焕容斋一个清白。”
那管事儿听闻此等妙计一脸振奋,忙躬身行了礼,匆匆领命而去了。
.......
晚膳时分,正房里,丫鬟婆子鱼贯而入,在四足楠木小宴桌上依次摆上一例清炖蟹粉狮子头,一例虾仁爆三鲜,一例莼菜鱼圆汤,一例椒麻排骨,一例梨球果仁虾,外加一例牛乳酥酪,一例溏心鸡头米。
裴勍口味不喜甜食,奈何薛亭晚却是个嗜甜之人,自打二人成亲,这裴国公府后厨的菜单都换了一遍,每日三餐的菜色大多是依着薛亭晚的口味儿上的。
薛亭晚看了一日的账本,又为了焕容斋假货横行的事情忧心操劳,既没吃饭的心思,也没吃饭的胃口,此时坐在宴桌旁,望着一桌子色香味儿扑鼻的佳肴无精打采,堪堪用了两口莼菜鱼圆汤,便托词疲累,准备去内室歇息。
薛亭晚正欲起身,却被裴勍一把拉到怀里,温声道,“听下人说你忙了一日,晚膳又什么都不吃,身子怎么受得住?”
薛亭晚被男人半抱着,只伏在那宽阔的肩头上,咬着粉唇不说话。
裴勍也大致听闻了焕容斋的事情,知道薛亭晚的心情不佳,低头在她的如云鬓发上轻吻了下,开解道,“若是铺子的事儿叫阿晚过于烦忧,便交由余妈妈、燕妈妈她们打理也是一样的。因着几个铺子,烦心的饭也吃不下,到头来伤了身子根本,岂不是买椟还珠之举?”
薛亭晚默了片刻,方在男人肩头蹭了蹭,糯糯道,“淳郎,你不明白,这几个铺子从无到有,从无人问津到顾客盈门,都是我一手打理起来的。从小打大,但凡我下定决心去做的事情,都一定要做到最好,更何况,如今有人窃取伪造我的心血,我又怎能忍气吞声,咽下这口气呢?”
裴勍望着薛亭晚这副小可怜的模样,当即皱了眉头,他疼她入骨,怎忍心看她如此受委屈?男人面色微沉,当即扬唇道,“来人,立刻去查造假货的幕后之人,五花大绑了,扭送官府.....”
十九被自家主子召上前,正欲抱拳领命,薛亭晚却伸手拦住男人,娇娇拒绝,“不要。”
裴勍的不世才干和铁腕手段,薛亭晚都是知道的。
以往,男人应对那些扑朔迷离的案子和大奸大恶的歹人,都从未有过皱眉,对付这等区区假货之患,简直是小菜一碟。
只是,她堂堂永嘉县主、焕容斋的大东家,难道一朝嫁了人,成了一府主母,只能依附于男人,才能解决这些事情么?!
“淳郎的好意我都知道,可我不想连处理这些小事也要淳郎出手帮忙.....这次焕容斋的事儿,须得我亲自解决,才觉得大快人心。”
说罢,薛亭晚亲亲热热地挽上男人的胳臂晃了两晃,软了嗓子道,“这回淳郎便不要插手,好不好?等日后我有自己解决不了的地方,淳郎再帮我可好?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因着铺子的事情忧虑难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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