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敏帮潘志关上外层的防盗门,她说:“师兄,我回家看书了,明早见。”
“嗯,明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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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只有李敏一人,她进屋就把所有的灯都打开,里外屋检查一遍后,去把门从里面锁死,然后才安心地坐到大桌子边上,开始做明天手术的案头准备工作。
明天的手术仍是慕名而来的烟雾病患者。经过一年多的坚持不懈努力,随着病例数的累计、术后康复患者的增加,他们在该病种的治疗,不提甩了医大附院多远,单病种治疗他们已经远远领跑了全国的同行。
不时有同行把烟雾病的患者推荐给他们。嗯,这也是他们对该病种所做的病例报到引起的反响。可推荐过来的病例,基本都是极难做的——好做的病例,有一些条件差不多的就自己比量着上了。当然了,不乏失败的案例,竟然推患者过来找他们做二期手术。
二期手术不过是个好听的说法罢了。
这样事情有了几次后,面对术后再没有苏醒过来的患者,陈文强和李敏不仅是心里难受,不仅是越来越谨慎,他俩痛定思痛,痛下决心,开始拒不接受任何一个需要二期手术的患者。
陈文强更是对推荐患者来做二期手术的同行直接发函,强烈谴责这些因手术失败、用二期手术需要转诊到省医院做、来掩饰他们手术失败的同行,提醒他们没有那个技术水平就不要拿患者来练习,然后他还威胁自己要告知患者,从来就没有什么二期手术要在省院做的说法……
这样的做法和这样的公函,是刺伤了一些人、得罪了一些人。但是也让一些心存侥幸者,停住在烟雾病探索上的盲目跟风脚步,转而把他们遇到的病例,都推荐到省医院、介绍患者来找陈文强做手术。
对于任何介绍来的、慕名而来的烟雾病患者,陈文强都会带着李敏仔细做好全套检查,然后定下最适合的手术方案,以期争取达到最佳的疗效。
所以,李敏在灯下用功的同一时间,才给舒院长打完电话、报告过科研基金之事的陈文强,也在灯下在画脑血管造影图。
只有对患者的全脑血管造影了如指掌,对患者脑血管灌注了解得一清二楚,才有把握选择出最适合患者的血管吻合方案,才能保证完成手术,术后才能取得最佳的效果。
夜深了,小尹悄悄地把已经洗好的衣服,从脱水桶里提出来晾晒了。她俯身看向省院这一片宿舍区,灯火通明的家家户户里,只有个别人家在看电视。其他人嘛,不用说了,自然跟自家老陈一样在灯下用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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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红回家给孩子洗澡,两口子都收拾好了以后,刘红把孩子塞给霍博士抱着,她自己翻通讯录要打电话。
“你给谁打电话啊?”霍博士抱着女儿问。
“我先跟我导师说一声,明天上午去他家。然后要跟教研室主任约好,明天上午去找他。说动我导师和我们主任不了,省院这面才好出面给我办调动。”
“那我抱孩子去厅里。”
“好。”
两个电话讲完之后,刘红出来看父女俩,小闺女就等着睡前那一顿加餐呢。她把女儿抱回房间喂奶,霍博士在日光灯下看书,老两口无所事事地站在阳台上看省院宿舍区,间或小小声地说几句话。
过了一会儿,刘红自己走出来。
霍博士问道:“睡了?”
“睡了。”
“你电话约好人了?”
“约好了。”
“你们主任会放你吧?”
“肯定会的。我走了,倒出来一个位置,他自己的研究生才好留下来。”刘红带着一丝了然说道。
“到底那是你师兄的。怎么说他也不会为难你。”
“嗯。他是不会为难我的。但是导师偏爱我,他作为大弟子,心里也不会就那么舒服是了。”刘红长长出了一口气,说:“这回我走得远远的,不仅不在他跟前碍眼了,以后还不搞病生专业了。他应该不用一边倚重我干活,一边暗戳戳地搞阴谋诡计。我估计明天和他谈话后,他会在心里拍手称快的。”
“我怕你导师会伤心的。”
刘红摇摇头,说:“有徐强今年去考博,我导师不会太难过的。他虽然喜欢我,但他骨子里还是老派的男人,他更喜欢男生。我那年是因为医大的保送研究生政策,他不得不收我罢了。 ”
“他还能带动博士生吗?这两年冬天他都病得住院了呢。”
“徐强是他招收的最后一个硕士。他那时候说了徐强是关门弟子,对徐强是寄予了极大的厚望。估计徐强要考博的消息,会比强心剂还有用。你说会不会?”
霍博士笑而不语。
“哎,咱们年级分去金州医学院的那几个,你还记得吧?”
“记得。怎么了?”
“分去公卫的那个,我记得你跟我提过那跟你老乡是上下铺。他女朋友是金州医学院留校、分去政治教研室的。”
“是啊。他们家孩子都好几岁了。可能明年就上学了吧。有什么事儿吗?”
刘红就把李敏读在职的事儿说了。
“那我明天跟我老乡要他的电话。小李师妹的事儿,咱们能帮还是要伸手帮一把。那是老柴的弟媳妇。”
刘红掩嘴笑,压低声音把李敏传给自己的小窍门告诉给丈夫。“你说咱们这个小师妹怎么这么好玩呢。”
“她那也是为你好。”
“我这还不知道啊。”刘红嗔怪丈夫。“她跟娜娜一个寝室住的,咱们家娜娜是什么脾气,别人不知道,咱倆还不清楚嘛。我冷眼看那冷小凤,跟她不是很投缘的性子。她们四个能处得这么好,肯定是李敏和严虹在中间做了不少工作。”
霍博士笑笑说:“娜娜这两年还是比读书的时候进步了。”
“她都当妈了,还不长大怎么能行。噢,对了,明天中午我可能来不及回来吃午饭,你和龚海去食堂买饭吧。让你爸妈明天过去帮娜娜看孩子。”
“好啊。不过我妈说你俩把孩子放地板上,倒是带孩子的好主意。几个门都关上,不用担心孩子会有磕伤、碰伤的意外。”
“那是。”刘红骄傲地笑笑。“当初铺地板要不刷油漆的,我就预备着孩子以后好在地板上爬着玩的。你看医大的托儿所,省院的托儿所,也都是让孩子在地板上随便爬。哪个托儿所的地板也都是没刷油漆的。”
小两口说了一会儿话,各自拿书认真地看起来。阳台上的老两口,回头看看儿子和儿媳妇,再没有出声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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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经外科遇到手术日,是要在早上7点50 就交班的。在交班前,李敏要带着人完成早查房,然后要完成医嘱的修改工作,这样才能在早会结束后,第一时间带患者去手术室。
今天也不例外。
李敏在7点15分到病房。由于神经外科的大夫,除了她和陈文强都住在科里,所以这早晚的查房工作,更像是她和陈文强了解患者病情变化的途径了。
交班后,陈文强就问护士:“昨晚收进来的患者,今早抽血没有?”
“都按照医嘱抽血、留尿了。”值夜班的小吴,算是神经外科老资格的护士了。她不仅回答抽血的问题,还说:“所有的常规检查,我都按着医嘱分派去划价了。”
“好。”陈文强放心了。他转向护士长小姜说:“今天该做什么检查,你盯紧一点儿。那个小孩的脑ct,你跟胡主任说一下,告诉他是干诊赵主任的患者,今天尽早安排给他做了。我下了手术想看到脑ct检查的结果。 ”
“好。”陈院长这么吩咐了,护士长决定一会儿自己跟踪那孩子的检查。
安排好病房的一切事物,陈文强看着李敏带着路凯文推患者去手术室。他想了想又给干诊那边打电话。
赵主任被找来听他的电话。
“老陈啊,我都安排好了。一会儿就马主任一块过去。”
“要不要跟老胡说一声,今天把支票送过去?”
“嗯——我跟老胡联系下,你安心去做手术了。”
“好,谢谢啦。”陈文强放下电话。
手术室一派紧张忙碌的景象。接患者的巡台护士,又是在手术室大厅里立了一排。手术室护士长掐着一叠手术通知单,在核对各科送来的待手术患者。她偶尔还要扫几眼从更衣室出来的实习生,对帽子和口罩带得不符合标准的,还要扯着嗓子把人叫过来订正了。
“你再这样,下回就别进手术室了。我上周订正过你了。怎么就你会玩花样?啊?”护士长气恼的尖利声音,在手术室大厅里响彻到每一个角落,也钻进手术室所有大夫护士的耳朵里。
被叫住的女生,涨红了脸。她嗫嚅:“我只是习惯这么戴口罩。保证无菌不久可以了?”她的口罩戴法不像别人那样,下面那端是挂在脖子上,另一端是挂去头顶。她是分左右挂在两个耳朵上。
护士长生气,呵斥她说:“靠边儿站着!我这会儿没空搭理你。骨科的大隐静脉剥脱术,14手术间的,过来接车。”
一个巡台护士应声过去,跟送患者的大夫核对了患者的姓名、接了患者的病历夹之后,把人推走了。护士长在大黑板上的14号手术间那儿,用粉笔打了一个打,然后用圆珠笔在手里掐着的手术单上勾了一下。
“神经外科,6号手术间。”
冯姐应声过来,跟路凯文核对患者后,把人接走了。
……
等手术室大厅里站成一排的巡台护士都接了患者离开了,护士长划拉着手里的那叠手术通知单到了靠墙站着的女生跟前。
她突然伸手把那女生挂在耳朵上的口罩带活结使劲地拉了一下,然后眼看着口罩歪斜、从那女生的脸上离开。如果不是那女生立即用手捂住口罩,整个口罩就会离开应该在的位置、离开它的主人。
“我上回给你怎么讲的?口罩带在脑顶上,万一松开了,还在脖子上挂着的,整个口罩不会掉到手术台上,也不会掉到术野里。可你看看你刚才,你要是不下手去接,口罩会不会掉下去,啊?”护士长噼里啪啦如爆豆一般地数落那女生。
女生羞囧,然后很小声地抗议:“我从来都这么戴口罩,从来也没有掉下去过。刚才是你使劲拉的。”
“你还不服气是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绝对不能让任何安全隐患出现在手术台上。你今天不用上台了,让你的带教老师来找我,你回去吧。”护士长气哼哼地板脸。
女生靠墙不肯移动脚步离开手术室。
护士长更生气。
“我跟你说你今儿个要是敢进手术间,我明天就停了你的实习。你看看陈院长会不会把你撵回学校去。说了还不听。我这几十年还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呢。”
护士长要撵她回学校的威胁,立即就见效了。那实习生立即自己把口罩带的打结方式改了,然后规规矩矩地戴好。
“这样总行了吧?”她语气里的别扭、不服气等等,毫无保留地宣泄出来。
护士长深吸一口气说:“谁是你的带教老师?”
实习生在口罩下咬唇不回答。
“那你就给我在这儿站着。”护士长说完就离开了。
小女生站在墙边,用拖鞋一下一下地蹭地,没一会儿的功夫,大颗的眼泪就一滴一滴地砸到了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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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批进入手术室的大佬们,陆续从更衣室出来了。这全是各科的主任,今天各台手术的实际术者。
梁主任打头,他一眼就看着墙边默默抹眼泪的小姑娘就问:“那怎么了?”
谢逊顺着梁主任的手指方向看过去,他突然皱起眉头瞪大眼睛,艹!又是自己带的实习生。他忍住要脱口而出的哀嚎,几步走到那个实习生跟前,问:“你在这儿哭什么?怎么不进手术间消毒?”
谢逊的语气很不好,小姑娘憋不住地哭出声了。她抽抽噎噎地对走过来的梁主任说:“手术室护士长说我口罩带得不规范。让谢老师去找她。”
梁主任看看这实习生的口罩戴法,疑惑地问谢逊:“大家不是都这么戴口罩吗?哪里不规范了?”
谢逊上下打量一边,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骨科王主任走过来说:“老梁,你还能不能给小谢做个好榜样了,啊?你怎么把人小姑娘给说哭了,你像话吗?”
梁主任指着那实习生的口罩说:“我还没问一句呢,她早就在哭的。李亲亲说她口罩带得不规范,你看看哪里不对了。”
王主任愣神,说:“咱们不都是这么戴的吗?”
谢逊耸下肩膀,开始满手术室去找护士长。自己带的实习生,出了任何问题,自己都要负责给解决了。这要是个男生,好不好的自己骂几句、给两巴掌都没问题,可是这些女生,还没怎么地就开始哭,唉!
谢逊搓手,心里暗自抱怨自己的手气不好,一次两次也就罢了,自己差不多次次抓阄抓到的都是带女实习生。要是师妹那样的璞玉良才也行,偏是没有任何可能当外科大夫的。
m 的,这些女生还不好说。像去年来实习的那个富云香,当初因为在手术台上碍事,被自己吼出了手术室;可谁想到人今年“十一”就要进傅院长的家门、给儿科戚主任当儿媳妇了。这个不说了,那富云香哪是干外科的材料啊!可儿外科的柳主任还要留她……算了,主任说的不错:“你看小李跟富云香处的不是挺好?老柳还要留富云香在儿外。你是没有做错,但有时候啊,你要换个角度为别人想想,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