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成钧笑了几声,抬步往外走。
陈婉兮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微动,扬声问道:“王爷,可吃了晨食了?”
于成钧头也没回道:“不及吃,街上随寻个铺子对付一顿罢!”说着,便去了。
待于成钧离去,房中顿时静了下来。
陈婉兮怔了片刻,男人的气息依旧萦绕身侧,人却走得远了。她只觉得心头似有蚂蚁在啃噬,生平几乎头一次有了落寞的感觉。
于成钧是她的丈夫,早在三年前她就明白了,然而直到了这两日,她方才逐渐品味出夫妻二字的滋味儿来。他们本是陌路之人,却被一条红线拴在了一起。他们之间,还有一个豆宝,将他们的血脉牵连在一起,这一辈子也分不开了。
这是她从未仔细想过、也从未经历过的事情。这些或许并不在她的掌握之中,却意外的并不让她厌恶。
陈婉兮摇了摇头,将这陌生又莫名的心绪压了下去。这于她而言,实在是奇怪的事情。
她坐起身子,扬声道:“红缨——”
声音落地,穿红色比甲的丫鬟俯首进来,立在床畔问道:“娘娘,可起身么?”
陈婉兮点了点头,红缨便上前,扶她起身,替她穿衣。
陈婉兮看了这丫头两眼,见她眉眼低垂,神情甚是温顺,她心中满意,淡淡说道:“早该把你叫进来,然而既没由头,我还要你替我看着府里的人,所以耽搁到了如今,倒是委屈了你。”
红缨神情淡然,回道:“娘娘言重,婢子是娘娘的奴才,任凭娘娘差遣。是轻是重,婢子怎敢怨言?”
陈婉兮浅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说道:“你很好,往后必有你的好处。”
红缨欠身,垂首回话:“娘娘抬举,婢子感恩。然而,婢子是娘娘手里的棋,任凭娘娘落在何处。”
陈婉兮听了这话便笑了,坐在妆台前,吩咐道:“传人送水进来梳洗。”
红缨答应着,出门吩咐。
陈婉兮看着她俏丽的背影,心中有些感叹。
这个红缨,原本是她早年间养下的心腹,嫁来王府时也一并带来了。
红缨性格谨慎,行事沉稳,但因少言寡语,且容貌艳丽,不为小程氏所容,在侯府之中身份极其地位,只能在浣衣坊做杂事。也是机缘巧合,陈婉兮觉察了她的才干。本想将她要到身边,但小程氏怎会让她顺心如意?
她身边几个丫鬟,除了柳莺是老太太给的,梁嬷嬷是她的乳母,杏染和桃织都是人挑剩下的。杏染是个毛躁人,桃织老实则以,却是个憨直的,死了的香药更是个病秧子。那时候,有好丫头,也-->>绝不会给她。
她出嫁之时,身边这几个老人是定要带来的,而红缨她便也趁机一并带来了。
这几个人力,唯独柳莺与红缨是才干出挑的。红缨性子闷些,不如柳莺长袖善舞,她便将柳莺放在房中,把红缨搁在了别处,让这两个丫头一明一暗替自己盯着府中人事。
只是不曾想,柳莺野心太大,今岁终于生变。
她除掉柳莺之后,身边出缺,便把红缨叫了进来。
至于杏染和桃织,虽不能派什么用场,但这等愚人往往也没什么别的心思,易于把握,将就用用也罢。
想着这些事,想起柳莺的背叛,陈婉兮的脸不由冷了下来。
便在此时,一人捧着黄铜水盆进来,上前便跪了,说道:“请娘娘洗脸。”
陈婉兮一见来人,连忙说道:“你怎么来做这个?”又吩咐左右:“快扶姑娘起来。”
这捧盆而来的,却是如今王妃的义妹,琴娘。
红缨上来,要搀扶她起来。
琴娘却执意不肯:“奴要服侍娘娘。”
陈婉兮说道:“你如今是我的义妹,便是肃亲王府的小姐,怎能做这样的事?你的身份籍贯,我也请人去户部替你造办出来了。你可不是什么贫贱人家的女儿了,是岭南大儒的后人。”
琴娘双眼微红,跪在地下,说道:“娘娘的爱护与恩惠,奴牢记心头。然而,奴是谁家的女儿,奴心中清楚。奴也不愿为了富贵,便弃了生父,更改姓氏,还望娘娘体谅。往后,奴便是娘娘的奴才,愿一生性命报答。”
陈婉兮看着她倔强的脸,心中微微叹息,不想这贫寒的江湖女儿,竟有如此心性。
她颔首道:“你说的是,我倒是忽略了,没顾及你这段心思。然而,你如今在王府之中,总需有个合适的身份。王爷待你为座上宾,我怎能把你视作奴婢?往后,你的家世,咱们都放在心里,面子上还要做个样子出来。”
琴娘望着陈婉兮,定定说道:“若这是娘娘的命令,奴自当依从。”言罢,这方从地下起来,同红缨站在一处。
陈婉兮看着眼前两个丫头,笑叹道:“你们啊,可真是一对痴人。”
话毕,便令丫头伺候自己梳妆不提。
梁嬷嬷走来请了安,便去收拾床铺,打量了被褥一番,心中计较,面上不动声色。
叠被已毕,她走来低声道:“娘娘,昨夜可还是无幸?”
陈婉兮脸上有些热,抿唇不言,只是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梁嬷嬷叹了口气,说道:“娘娘,您这样下去可是不行。王爷眼下是疼爱您,但他到底是男人。年轻力壮,气血方刚的,一日日熬下去,保不齐哪日就被奸人钻了空子。您啊,就该趁着眼下王爷对您的宠爱,再使把劲儿,把王爷牢牢捏手心里,多生养几个孩子,就什么都不怕了!”她说着,将一手攥了拳头,用力的握了又握。
仿佛男人一下变得极小,能被这拳头给捏住。
陈婉兮瞅了一眼,忽而笑道:“嬷嬷,你可轻些,我真怕王爷被你捏死了。”
梁嬷嬷老脸一红,也讪讪一笑,好在红缨与琴娘这会儿都同木头似的,并没取笑。
她上前一步,又道:“娘娘,您可别不放在心上。这两口子,哪有一张床上躺着,却什么都不做的?王爷明显打从心里喜欢您,您执拗什么呢?”
他可不是什么都没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