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瞧见那人张头张脑的样子,柳莺心中便生出了几分不耐。她走过去,将怀中的包裹塞给他,一语不发。
那人是个青年男子,颀长的身材,穿着一身灰色长袍,生的倒是清秀。
他接了包裹过去,捏了捏,颇有几分不满“这个月,怎么才这点子?”
柳莺冷淡说道“知足罢,以后越发没有了呢!”
那人摸了摸鼻子笑了笑,说道“妹妹别气恼,我这也就是随口一说,能多卖些,那不是也能多贴补些姨爹姨母?”
柳莺冷笑了两声,低声道“阖家子人,都指望着我一个人在这里赚银子。虽说都是他们自愿的,但弄穿帮了也不好看。这两日娘娘越发不待见我了,府里说我闲话的人也多。往后啊,我看这好日子,是越发到头了。”
这人,便是帮着柳莺发卖东西的表哥了。他本姓章,没上过学堂,取了个诨名叫章小四。柳莺的爹娘没养下儿子,唯一的一个女儿还卖身为奴,如今年老便将这章小四招在家中,充作养老儿子。
章小四亦是个光棍,连个栖身之地也无,乐得如此。
柳莺的爹娘寻了门路,将他送到杂货铺里做学徒。这章小四脑子活到,便想到了他表妹这条路子。
柳莺倒也不敢去偷盗物事,只是仗着内宅侍从消息闭塞,不知物价,来回诓骗,弄些他们手中的赏赐出来。
这般倒腾了一年有余,柳莺家中竟渐渐倒腾出了些殷实光景,章小四正是婚配年纪,看着生的一表人才的表妹,便动了心思。
柳莺多少知道些,又实在看不上他,如今肃亲王回府,越发瞧不上他了。
章小四陪着笑脸,蹭了上来,自怀中摸索了半日,掏出一枚点金发钗来,塞在她手中“妹子,这是前儿我在朱翠坊里买的。你瞧,这上面雕刻的莺儿,应着你的名儿呢。”
柳莺看着他那张小心奉承的脸,虽说也算清秀,但不知怎的,又想起王爷那昂扬的背脊,坚毅的面庞,便越发厌恶起来,她抬手将那钗子打落“我在王府里,娘娘跟前,什么好的没有?你还是留着,给将来的嫂子吧。”
章小四连忙去拾那钗子,听见“未来嫂子”一词,身子略顿了一下。
柳莺冷冷瞧着他“上头还等着我服侍,你也快点走,别叫人当贼抓着,说不清楚。”丢下这句话,她便将章小四推搡出去,就要上门。
章小四隔着门板,扬声道“妹子你等着,待攒足了银子,我一定过来赎你出去!”
柳莺一面落门栓,一面斥道“当初既把我卖了,如今就别想着把我弄出去。我好着呢,不用你们来管!”
她想起章小四黏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越发懊恼起来,她无论如何也不该是这样的人的妻子!
痴心妄想!
章小四看着那高墙红瓦,痴了一会儿,便抱着包裹匆匆离去。
于成钧踏进内室时,陈婉兮依旧坐在梳妆台前。
她一袭烟水色轻纱薄罗,发髻如云如雾,鬓边垂下的流苏轻轻打着光洁的额头,晨光之中,宛如一尊玉雕的神女塑像。
昨夜那吃闭门羹,独个儿过夜的火气,顿时就丢掉爪哇国去了。
于成钧浓眉微扬,双手环胸,靠在门边,打量着他的王妃。
陈婉兮知晓他来了,然经了昨夜那一场尴尬,她也不知说什么为好。
桃织向于成钧微微屈膝,见于成钧颔首不语,便又转去服侍王妃。
她旋开了一只白瓷小罐,里面是莹润红软的口脂。
陈婉兮轻拈了些,点在唇上,本就姣好的唇,便更加美丽起来。
时下京中女子,酷爱樱桃小口,一张唇只点中心,红红圆圆,显得小小的一嘟。
陈婉兮却偏反其道而行,将自己的双弓菱唇涂的饱满,红润香馥,浓艳妖娆。
“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
于成钧低沉的嗓音,忽然念了一句。
“这是《洛神赋》”陈婉兮颇有几分讶异,脱口道“原来王爷还懂诗文?”
于成钧既好气又好笑“你当爷没读过书啊?”
他好歹也是皇室出身,自幼拜大贤为老师,虽说书读的不怎样,但陈婉兮也总不至于以为他连《洛神赋》这样的名篇也不曾读过吧?
她到底嫌弃他到什么地步?
他快步上前,握住了陈婉兮那染了胭脂的手,十指纤纤,嫩如春笋,莹白如玉的指尖染着一抹红,嫩艳的挑动人心。
陈婉兮不知他是何意图,只是看着他的眼眸,本如点漆的眼中微带了几分红丝。
他昨日是当真没有好睡么?
她忖着,心头竟还不由生了几分愧意。
然则,她却没能愧上多久。
于成钧忽然低头,将她的指尖送入了口中。
她睁大了眼眸,惊道“你……”
她只觉食指温暖湿热,略有几分粗糙的舌正捻着她的指腹,麻酥酥的痒意顺着手臂向上爬去。
陈婉兮涨红了脸,她想把手抽回,却压根抗拒不得于成钧的力气。
好容易,于成钧才放了她,凝着她的眸子,低低吐了一个字“香……”
第2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