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这点子动静,远聆数室。
杏染皱了眉头,恨恨说道“这是显摆王爷去她那儿了?瞧把她兴的,半夜三更不睡觉,还弹什么琵琶!怕不是就靠这么一手,才勾搭的人家汉子!”
陈婉兮睨了她一眼,淡淡斥道“姑娘家,嘴里也干净些。你是我身边服侍的人,也什么村话野话都说的出口。”
杏染讪讪一笑“我这不是怕,再吵着了小世子。”
陈婉兮看了一眼怀中,见豆宝竟睡熟了过去,丝毫没有被这乐声惊扰的意思,方才小心翼翼的将他放在了小床上。
那琵琶乐声甚是婉转,这更深夜漏之时,听来竟别有一番缠绵滋味儿。
陈婉兮精熟乐理,倚着床柱竟眯细了眼眸,静静的听了一会儿,说道“好技艺,便是宫廷教坊之中,怕也寻不出几个有这般手段的。”
于成钧归府才一日不过,就把她闹得人仰马翻,只让她疲惫不堪,想想日后的朝夕相处,陈婉兮只觉得满心泛着疲乏。
原本是打算井水不犯河水的关门过日子,有前头弋阳侯府的拒亲之耻,还有她父亲当面折辱,于成钧本当是不想见到她才是。然而今日这情形,他竟是大有不管不顾的缠上她的意思。她实在弄不明白,这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琵琶乐声断续而来,委婉悠扬,倒令她松泛了不少。
她在床上躺下,轻阖了眼眸,睡意渐涌。遁入梦乡之前,她心中却冒出一个念头这乐声中似有哀婉之意,这丫头是有什么心事么?
于成钧离了陈婉兮的屋子,在天井之中转来转去,竟似是无处可去。
琴娘是他把兄弟的女人,他当然不会想她的账儿。
这般转了一会儿,跟着他的小厮看出端倪,小心说道“王爷,这西书房里枕衾齐备,不如就到那儿去?”
于成钧到了这会儿,也是无可奈何,点头道“也好,就去那儿吧。”
那提着羊角灯的小厮当即一口应下,将他引到西书房。
进了书房,两个小厮将灯搁在廊下,忙进去点灯铺床。
于成钧白日里办公之处是外书房,此间乃是平日里陈婉兮算账料理事宜的所在,里间果然安放着一张楠木敞厅床,以供她劳累之后歇息。
于成钧在床畔坐下,那小厮上来跪下替他拖鞋宽衣。
而后,他便倒在了床上。
小厮熄了灯烛,便退到了外堂上。
于成钧头枕一手,一丝儿睡意也无。他只觉得自己这肃亲王当的窝囊又憋屈,半夜能叫自己的媳妇撵出来,而后没处可去。
想起陈婉兮那副不咸不淡、冷冰冰的样子,还动辄叫他去别的女人那儿,他便恨得牙根发痒。
这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夜里陪他,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适才,就该不管不顾,把她摁在床上才对!
于成钧这般想着,不免又记起豆宝大哭大闹的事来。
这个小兔崽子也是的,坏了他老子的好事,对他有什么好处吗?
他在心中咆哮着,也不管豆宝是小兔崽子的话,那他也就成了老兔崽子。
他在边关素了三年,龙精虎猛的汉子,又正当壮年,三年没沾过女人,好容易回来见着了自己的媳妇,竟然只能看着不能碰,这得有多窝囊憋屈?!
于成钧只觉得自己憋了一肚子的火,上头的下头的,没处宣泄。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床架子被他那精悍的身躯压的咯吱作响。他不是懵懂少年,人事不知,身为皇子,原本身边该有教导人事的宫女,但他不喜那时指派给他的宫人,硬是没曾让她沾身。同陈婉兮做了夫妻之后,也都无事不知了。
在边关那三年,军营里不是没有妓营,他却也从没去过,但想要女人的时候,便满心都是想着当初和陈婉兮的洞房夜,靠着自己熬了过去。
这莫不是回来了,守着媳妇还得这般撒火么?
于成钧本不想,但鬼使神差的眼前满是适才陈婉兮那副冷艳妖娆的样子,他越发火大,几乎咬牙切齿起来。
外头守门的小厮,正坐在条凳上打瞌睡,忽然听得里面粗喘了两声,王爷于成钧低声怒喝道“陈婉兮,爷绝饶不了你!”
第23章
陈婉兮伴着豆宝, 宿在闺房之内,自是听不见于成钧那子夜咆哮。托着儿子的福,这一夜算是挡过去了。甚而在入梦之际,陈婉兮那艳丽的朱唇畔还噙着一抹极淡的笑意。
这一晚, 于成钧是辗转难眠, 陈婉兮却是一夜清梦。
翌日清晨, 陈婉兮正在房中梳妆打扮,杏染打了水匆匆走来, 向她低声道“娘娘可知, 昨儿夜里, 王爷在哪里歇宿的么?”
陈婉兮略微侧了侧脸, 看着水银镜中梳理好的松鬓扁髻,心中颇为满意。
这发髻极不好打理, 既要梳的如云雾般蓬松,又不能有分毫凌乱, 甚是考验梳发之人的功底。
她没理睬杏染,只是向着梳头的桃织微微一笑“极好,很是妥帖。”
得了王妃的夸赞, 桃织的脸上微微泛了些红晕, 她握着象牙梳子,抿唇微笑不语。
陈婉兮便自凤鸟纹妆奁里取了一支牡丹点翠流苏,递给桃织要她插戴。
杏染看陈婉兮始终不睬自己, 心中有些急了, 又说了一句“娘娘当真不想知道么?”
陈婉兮这方睨了她一眼, 面色冷淡,漠然道“想说便说,不想说就干你的去。装神弄鬼,什么了不得的事?”
杏染一早急匆匆的出去,打探了消息回来,在主子跟前没讨了好,反倒挨了几句呵斥,正自讪讪的,忽听陈婉兮又道“左不过就是西跨院罢了,他还能去哪儿?”
杏染看她松了口,连忙赔笑说道“娘娘倒是猜错了,并不是呢。王爷昨儿哪都没去,竟是在书房里歇了一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