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仿佛没有对她造成任何影响,那张脸蛋依旧白得令人嫉妒。
谢家音问:“又去练琴啊?”
路渺渺点点头,对啊。迎新晚会过几天就开始,她得多练两遍才放心。
“有什么可练的?我听你弹了那么多遍,一点问题都没有,保证能拿第一名。我们明天就开始上课了,你就不想休息休息吗?”
路渺渺也觉得练了太多遍,但是没有办法,从小受到的教育要求她万事必须做到完美。所以即便曲谱在脑海中滚瓜烂熟,她也不能松懈。
拒绝了谢家音的邀请,两人一起走出操场。
操场大门正对着金融系的教学楼,楼前是s大的主干道,路旁栽满上了年龄的梧桐。正值正午,煦阳刺眼,路上只有三三两两的学生,整条道路宁静安详。
谢家音说:“先去吃个午饭?这会食堂应该没什么人了,都怪你刚才走那么慢,小食堂的炸素丸子肯定没了……”
路渺渺笑着,“大小姐整天吃海鲜燕窝,还会看得上我们学校的炸素丸子?”
谢家音家里是开矿的,家境富裕,父母又疼宠,要什么给什么,导致她现在眼界甚高,一般的东西都看不上。
刚开学那几天她吃不惯学校的食堂,军训时硬生生饿晕了过去。路渺渺陪她打完葡萄糖,带她去西苑小食堂,点了一道炸素丸子,从此她就对这道菜情有独钟。
“怎么?我想换换口味不行么……”谢家音脸一红,伸手就要挠路渺渺的腰。
路渺渺侧身躲避,眼睛抬起,无意间注意教学楼里走出来的两个人。
枝叶葱郁,零星阳光从叶间泄出,温柔地投在楼前的台阶上。
左边的人穿着深灰衬衫,袖子平整地卷到小臂,露出一截小麦色的皮肤。手腕上是一块玫瑰色tank louis,手里随意扯着个文件袋,衬得那双手骨节修长,宽大好看。
路渺渺一眼就认出他是那晚救自己逃出琴房的人,停下与谢家音的打闹,怔了怔,挥手远远地朝他打招呼。
自从那晚离开,路渺渺就再也没见过他。
她本想好好向他道谢,可是他一声不吭地走了,留下她站在原地莫名其妙。事后回忆了一遍,好像没有说错什么话?他怎么突然变脸了?
路渺渺猜测他有急事,没想到今天还能遇见,多少有些惊喜。
然而对方听见声音,视线往她的方向掠了一眼,连停留都不停,就平淡地转向别处。
路渺渺:“……”
路渺渺举起的手停在半空,何知礼目不斜视,眼里似乎根本没有她的存在,走到教学楼前的停车场,掏出钥匙打开一辆车门,坐进去,扬尘离去。
车上,高阳看着后视镜里的女孩子,兴趣盎然地问:“老二,刚才有个小学妹在冲你打招呼,你认识啊?”
何知礼看着路况,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收紧,“不认识。”
高阳忍不住又多看几眼,啧啧称叹,“挺漂亮的,你不回应一下么?”
“没必要。”他抬手松开一颗衬衫纽扣,踩了下油门,车子飞快地驶出s大校门,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晚上在哪里聚会?”
*
路渺渺两次被忽视,多少有点奇怪。
不等她想明白其中的细节,第二天就正式上课了。
哲学系的课程生涩又复杂,老师刚讲完“大一”“小一”,就有许多同学大呼听不懂。
路渺渺倒不至于听不懂,只有几个专业名字听得比较吃力,晚上回宿舍一查,才知道什么意思。
她在本子上记下“至大无外,谓之大一;至小无内,谓之小一”,不知怎么,突然想起妈妈得知她选报哲学系时的表情,扯弯嘴角,剥了一颗巧克力填进嘴里。
浓郁的香味在口腔化开,甜腻丝滑,融进心口。
她千方百计希望自己学音乐,为了给她争一口气,可自己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妈妈知道她被s大哲学系录取后气得到现在都不肯理她,可是她不后悔。
她从小到大都按着她的路走,不能有自己的想法,这一次突然升起叛逆之心。
虽然路渺渺对哲学也不太感兴趣,但既然是自己的选择,无论如何也甘之如饴。
或许是听到她的心声,不等她写完笔记,桌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路渺渺看一眼,突然愣住,放下笔接起电话,“妈妈。”她以为她再也不会跟自己说话了。
电话那头传出一个平静的女声,开门见山地说:“这周末你外公过生日,我让司机去接你,你记得回牧兰道老宅。”
路渺渺疑惑:“外公不是下周末才过生日吗?”
“下周末日子不好,提前了。”
路渺渺轻轻一“哦”,没有什么反抗地,“好的。”
静了一会儿,电话那边才问:“学校怎么样?”
她把桌上的书角一个一个抚平,斟酌语句:“挺好的,我们今天才开始上课……”
话没说完,谢家音就从身后冲上来,挤到她书桌说:“渺渺,明天上什么课?借我看看你的课程表,该不会又有近代哲学史吧……”
路渺渺往旁边让了让,“没有,明天是高数课。”
电话那头的声音戛然而止,隔着远远的距离,都能感觉到那股陡然下降的空气。
她的妈妈一句道别的话都没有说,就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