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
“嗯,我挺好的,吃得好穿得暖,工作进展的也很顺利,没什么事,你别担心。你自己也注意,天气又降温了,前两天不是还说膝盖疼吗,别冻着了,前两天给你联系的针灸师傅,你记得去试一试。”
“……他也挺好的,你放心,没吵架,他最近对我也挺好的。”她说着说着,忽而抬眼飞快地看了顾元洲一眼,“过几天就是他们家的聚会,他今天正好带我出来选衣服,嗯,嗯,好……”
又说了一阵,她方挂了电话,只见顾元洲的表情恢复了他平时嘲讽人之前,似笑非笑的模样。
“阎总在?我怎么没看见,让我和他打声招呼?”
她道:“要不这么说,我爸不放心……”
“你还记不记得你之前质问我的话。”他看着她窘迫的模样,突然道。
“嗯?”
“你让我看清坐在我对面下棋的人是谁。你有没有想过,我没有把你当棋手,是因为你自己不认为自己是棋手。你遇到事情很喜欢逃走,首先想到的处理方式就是委屈自己,让别人满意。”
“我有没有教过你,别后退,无论是逃避还是自怨自艾都没有用,我送你这件衣服,可不是为了让你受了委屈回来向我哭鼻子。”他带着她看向镜子里的人,低声道:“遇到想要的东西就抓住它。你想要的,一定会得到。”
阎家的家庭聚会与普通人家不同,在一栋别墅中,衣着光鲜亮丽的人们彼此亲热的攀谈,聊着时事新闻,股市经商,探听对方一年以来的收入,结交的人脉,在心中为彼此划分等级。血脉亲情被利益冲刷的无比淡薄。
女人们最爱扎堆聊天,从对话中透露出今年飞了哪几个国家,被哪些大牌的时尚秀场邀请,又或者有关于孩子上国际学院的花费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
闻樱在其中的地位相对尴尬。阎父是阎氏集团的董事长,按理她在这名利场中也应该是受众人恭维的人之一,然而她的家庭背景普通,并不被阎正奇的父母认可,一开始维护她的丈夫逐渐不着家,别人不说,私底下都认为他们熬不过两年就会离婚,自然也不会对她太过客气。
每当原主推却不过参加她们聚会的时候,都会被她们在各方面“打击”的哑口无言。
人的出身不能决定一切,但环境、教育还是会对人产生影响,许多在她们阶层能够接触到的“常识”,对于原主而言是相当陌生的,而在别人嘲讽的目光中,她往往只能用“我对它不感兴趣”来抵御外人的攻击。这不仅没能达到融入她们的目的,反而使她们更加看不起她。
因为这对于她们来说,就是眼界的宽阔与否的体现,你可以不懂,但你不能对此一无所知。
当然,女人们的情绪表达并不那么温和,她们的讥嘲只会让原主更加在意自己所坚持的东西。因此每每她们随心所欲的畅聊时,原主不说话则已,一旦被阎母要求加入到谈话中去,就会收获无数幸灾乐祸的轻视目光。
原主也并非没有想过要融入,只是阎正奇表现的可有可无,令她只能孤身一人没头没脑地闯入那个完全陌生的世界,没有人的带领,无论是多简单的信息对她来说都无比困难,难以消化成自己的东西。
而这一次的闻樱却令人刮目相看。
曾经她只想将自己放在某个无人看见的角落,将聚餐当做行刑,熬过这一场就能专心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所以她浑身散发着抗拒的信息,脸上也只是强装出的笑容,从表情中就能够看出“我懒得跟你计较”“我就是在应付你”这样的信息。
这回不同,她挽着阎正奇的胳膊,一袭长裙衬托的她光彩照人,见人颔首打招呼时,笑容亦是大方得体,刚一入内就引得人们的视线纷纷落在她身上。
“今天的状态不错。”
阎母难得夸了她一句,阎母与阎父是家庭联姻,但感情还算不错,对闻樱的出身行止确也有诸多挑剔。
闻樱从顾元洲身上学会了他们这个阶层的虚伪客套,即哪怕心里再不情愿,表面上看上去也像是看见蜂蜜的蜜蜂。
她一开始十分怀疑顾元洲自己是否有实行这套理论,因为他刻薄挑剔别人的时候,比正经微笑的时候要多,顾元洲当时轻瞥她一眼,只道:“对着有些人不用太客气。”
“势利眼!”
“谁说是按钱区分?”他嘴角轻挑,“有的人你对他笑是没用的。尤其是在他认为你的身份或者能力不如他的时候,只会认定你是在抱他的大腿,想要讨好他。”
“那……”
“对这种人,你必须要打服,挑他最擅长的东西下手,让他明白他在你面前什么都不是。”
他的话言犹在耳,那边就有人指着闻樱的项链问是哪里牌子,在闻樱回答了之后,睨着眼道:“我还以为是xx家刚出的那个系列呢,原来是服装店的配饰,倒也不错了。”
听起来像是在说闻樱这款是店里模仿正品做的,是山寨赝品,但其实这两件首饰并不相似,她的话也只是让闻樱难堪而已。
这位是阎正奇堂哥的妻子,对方今日穿一身正红色,原该是引人瞩目的颜色,却被闻樱抢了风头。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她问闻樱:“随口聊聊,不介意吧?”
“怎么会。”闻樱笑了笑,不很在意地道:“那个系列的灵感据说来自于某部书中对女主角所拥有的项链的描写,可惜我看过那本书,书中的项链描写应该是仿照了xxx家十年前的一款经典项链,如果堂嫂对这款有兴趣,十年前xxx家推出的那一款你应该也会喜欢。”
阎母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其他人也都表现出了惊讶。
堂嫂顿时讪讪地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聊天而已。”她微微一笑,“而且只是我的一家之言,也不知道对不对。”
书中的描写不提,其他人将两款项链拿出来做对比,发现确有相似之处,书作者并没有说是仿照现实已有的项链做出了描写,设计师却公开承认过灵感来自于这本书。
虽然并没有盖棺定论,但她却有着自己的看法。
这样的情况如果只发生一次还好,别人也只当她恰好看了这本书,又对项链有兴趣,才能做出这样的辨别,但当她无论在古董字画,首饰珍品,商业金融上都能表达出自己的见解时,她们的态度也就随之发生了变化。
而闻樱本身比之曾经的刚硬坚持,也变得绵里藏针,让人察觉到她气场的变化,自然不敢用过于轻视的态度去对待她。
她发现,原主曾经记忆中难缠的人物,其实并没有多么厉害,她愿意接受、学习这个圈子里的东西,也让她们自然而然地接受了她,别的不说,没有人会愿意总是看见别人轻视嘲讽的目光,原主之所以认为是在受刑,就是因她无法被别人接受。当她表现出自己的战斗力,让人不敢轻易小觑,相处的气氛也会相对变得轻松,至少别人不会把她当做异类来共同排斥,这场聚会也就不那么累了。
闻樱给顾元洲发了一句“谢谢”,但真正上桌用餐时,还是不可避免地被阎父阎母提到孩子的问题。一大家子人聚会,餐桌上少不了小孩子,阎母逗弄片刻,便会有所感慨。其他人跟着说笑捧上两句,所有带有压力的目光便都聚集在闻樱身上。
男人心思粗,阎正奇也不是会细想的人,听母亲一说就凑上去逗孩子,没意识到她的处境。
闻樱应付了半天,找借口去了洗手间,谁知刚出来,就在外面撞到了那位堂嫂。
刚才在大厅里,对方已经好一会儿不吭声了,闻樱只当她是服了软,谁知对方没那么容易被打服。其实她倒是心知肚明,比起抢风头,更为深入的原因,只是阎正奇的堂哥在总公司任职,他们始终在提防阎正奇回到总公司去,涉及到权力的交接,总会让人的面孔变得格外扭曲。
对方就着餐桌上的话题,抓住了她的软肋,和闻樱聊起了孩子,问她道:“你和正奇什么时候要小孩?这个岁数也不年轻了,女人27、8岁要孩子最好,迟了对自己有影响。”
“这件事我们有自己的考虑。”她一边向外走,一边道。
对方看出了闻樱的躲避之意,立即穷追猛打,“这可不是你们两个人的事,大伯就生了正奇一个,你不赶紧生一个,还等着正奇跟别的女人生了抱到家门里来吗?”
“都什么年代了?”闻樱停下来,表情好笑,“您还兴这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