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摇了摇头。
他笑起来,“好,他对佩佩不好,我去打他。”
她摇了摇两人勾着的指头,什么话也没有说。
扎营的地方一片灯火,远远望去像是一盏盏灯笼。宋峥走到自家的帐篷前,里头没有点灯,外面看起来灰扑扑的,仿佛没有人在似的。
孙太傅的话一直在他脑海里萦绕,长风是陛下的字,而她一个月前写的那张信笺上,落着与她娟秀的字迹截然不同的“长风”二字。
这字迹风格,比起女人,确实更符合洒脱肆意的男人。
但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又被他挥散开来,让觉得十分荒谬。闻樱居于后宅,除了交际应酬一向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陛下又久居深宫,两人实在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干系,他竟抓着这一点巧合就胡思乱想起来。
宋峥轻摇了摇头,走入帐子里。
“佩佩?”
他轻唤了一声,久不见回应,直到他心生疑惑,方听到她一个“嗯?”字,仿佛饱受睡眠折磨的人,从鼻腔里哼出的娇软。
他走到床榻旁,眼睛适应了黑暗,只见月光照在她恬然的面容上,她露出一个疑惑的神情。
他的眉眼缓和下来,低声道:“没事,睡吧。”
皇帝出了事,这次围猎之行便很是匆匆,等卫凌恒状态恢复后,很快就回了行宫。
既然在山庄里,闻樱与卫凌恒就大大减少了交集的可能,除了举办晚宴时能遥遥看上一眼。
闻樱倒按捺得住性子,如果光源图上的移动距离能代表皇帝对她的好感,此刻他已经一只脚迈入了她的阵营。两人毕竟有身份上的差别,再往后,想要继续见面,便需要他主动来筹谋了。
这边的进度不提,她发现近来宋汐与三皇子的相处愈加频繁。她对此倒是乐见其成,先前想刷三皇子的好感度,也是顺手而为,多一个对你友善的人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
谁知这一日,行宫里突然来人,传淑妃娘娘的令让她入宫。
行宫比之都城皇宫的富丽堂皇,别具一格。她流连景物,脚程慢了一些,入内时便被淑妃意味深长地笑嗔了一句:“宋夫人教我好等。”
“不敢。”她敏锐地察觉到淑妃的不友善,神态如常,含笑问安后道,“不知娘娘此番唤我前来,所为何事?”
“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关乎宋家千金与我那令人头疼的儿子。”
闻樱几乎是一瞬间就反应了过来,却还是问:“娘娘这话的意思是?”
“我是什么意思,宋夫人不懂?”淑妃神色高傲,坐在主座高高在上,慢条斯理捋了捋袖上的纹路,刚准备下对方的脸面,忽闻外面通传,说是陛下驾到。
果然见一颀长的身影走入。
淑妃脸上一喜,将皇帝迎进来,似喜还嗔地与他说了两句话,险些把闻樱都忘了。
等卫凌恒看过去,她一见闻樱还在,才撇了撇嘴介绍道:“这是兵部尚书宋大人的夫人。”
他看了一眼闻樱,敛目,“原来是宋夫人……”
闻樱给他行了一礼,他向前走了一步,而后像是意识到什么,轻咳了声道,“不必多礼。你们在聊什么?”
“倒也没什么,瑄儿选妃,我上回看闻家那丫头还不错,闻家夫人又不在,便想找宋夫人问一问了。”
“哦?瑄儿可是看中谁了?”
提起儿子的婚事,卫凌恒同样心生在意,两人就这话题聊开了,倒把闻樱忘在了一边。
有年长的宫女给闻樱使眼色,让她赶紧出来,陛下难得来一趟,怎么好让人打搅了去?
正在这时,下人通禀,说是宋峥来接妻子回去。淑妃正要同意,就听卫凌恒又道:“宋爱卿来了?正好,朕有事与他相商。”
宋峥被宫人领了进来,看见皇帝竟也在这,先前那个荒谬的念头又倏地窜入脑海中。
他后面还跟了个三皇子卫瑄挂着懒洋洋地笑,一见眼前的情形不觉挑了挑眉。
他是来给淑妃请安的,淑妃在皇帝面前表现出十足的慈母派头,此番也不例外,逮住他好一阵嘘寒问暖。
“瑄儿哪里回来?外头热不热,母妃给你擦擦汗……”
卫瑄嘴角挂着懒洋洋地笑,“母妃我都多大的人了。”
“陛下,您看他——”淑妃回头与卫凌恒娇嗔,点了点卫瑄,“你呀,不管长到多大,在你父皇和母妃的眼里,都只是个孩子。”
她和皇帝大秀恩爱,却就在这时,坐在旁边的闻樱忽而轻轻咳了起来。
卫凌恒早就在和淑妃说话的时候,不经意地把视线往她这里看过多回了,此时一见她咳嗽,不禁皱起了眉头。
淑妃还要发几句娇嗔,看见他的神色一愣,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闻樱,“宋夫人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她摇了摇头,强压着又咳了两声,“想是刚刚贪看风景吹了风,嗓子有些痒……”
宋峥见了,道是:“不敢把病气过给陛下和娘娘,微臣这就携内子告退。”
淑妃一个“好”字刚吐到舌尖,却听旁边的陛下道:“宋夫人好好的一个人进宫,生了病出去,宋爱卿想是要怪罪朕了。王德永,去叫太医来给宋夫人瞧一瞧。”
闻樱刚要拒绝,看见他一眼望过来的眼神,那是十分克制的情绪,仿佛一条暗河,看不见底下的汹涌。
她不自觉就点了点头。
卫瑄心里将这一幕收入眼中,不由好笑,他这位花枝招展的母妃知不知道她领了一个什么样的人入宫?她想在人前表现出受宠的架势,却不知他那父皇的目光一直都不在她身上。
没看见人家不过咳了两声,父皇就担心得连人都不让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