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未听得清,仿佛是在说密州造船坊的事。”单保搀了郑梦境另一手,“娘娘仔细脚下头的台阶。”
郑梦境含笑点头,“知道你素来是个仔细的。”她立在外头,并不马上进去,“同皇太子、太子妃说一声儿吧,免得我贸贸然进去,搅了他们的兴致。”
单保颔首,松了搀着郑梦境的手,走到门前报了一声,“小爷、太子妃,娘娘过来了。”
里头的笑声停了,郑梦境听见朱常溆似乎小声说了些什么话,没多久就见他从里头出来了。“母后怎么想着今日过来了?可是念着芸儿了。”
“就是叫你给说中了。”郑梦境由着儿子过来搀自己,“这宝贝孙儿呐,我是一日看三回还不够。”
胡冬芸在里头听了这话,心里一个“咯噔”,手摸上了肚子,身子也不舒服地挪动了下。昨日她娘家来人了,母亲看着她这肚子只皱眉,说是怀相瞧着是个女胎。
又听朱常溆道:“难道孙女儿就不好了?我倒是觉着好呢,一子一女,刚好凑个好字。”
“自然好,我呀,只盼着能母子均安,旁的全都不在意。”郑梦境跨过门槛,“要是皇孙呢,你父皇更高兴些。这要是皇孙女,我心里乐意,多了个贴心的小棉袄不是。”说罢看着躺在里头的胡冬芸,“太子妃说是不是?”
胡冬芸讷讷地点头,抿了下嘴,不知道该回什么,只把身子再往里头挪了挪。
郑梦境笑着摇头,“瞧这孩子,慌的什么?无论是男是女,我都一样疼宠着。你自己瞧瞧,我可有对姝儿、溆儿他们两般对待?”
这倒的确不曾。胡冬芸这才高兴起来,“给母后见礼了。”她在榻上不能下来,只点了点头。
“歇着吧,别忙乱这些。”郑梦境在宫人搬来的绣墩上坐下,“方才溆儿在同你说什么?怎么笑得这般高兴?”
胡冬芸张嘴想要说,一下子又缩了回来,看了看一旁笑着的朱常溆。她有些担心自己这是不是干政了,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少说少错来得好。
郑梦境是过来人,只看一眼,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也不戳破,而是转向儿子,用眼神询问着他的意思。
朱常溆轻咳一声,“是这样,先前我相了个人去密州置办造船坊,是湖广一个已经除了籍的宗亲,还是翰林院的庶吉士朱华彬牵的线。”
郑梦境点头,这事儿她是知情的。为了怕胡冬芸尴尬,她特地笑着朝对方看去,冲她点点头,又把目光放回到了儿子身上。
“因先前担心在密州当地会出什么事儿——毕竟离京师也有些路,所以是看中了那人的玲珑性子,才叫去的。”说好听些,是八面玲珑,长袖善舞,说不好听,朱华温就是个滑头,精得很。
郑梦境权当是听故事,有滋有味的。“后来呢?他到密州了?”
“嗯,他先去了趟江浙,寻些造船的熟手。后来觉着不满意,又上福建去了趟。上旬才刚到密州。”朱常溆想起信上写的,就忍俊不已,“果不其然,到了密州,才刚搭起造船坊的铺子呢,就被人给寻上了门。”
郑梦境挑眉,“这又是为何?莫非好端端的,还不叫人做营生了不成?”
事情呢,是这样的。
密州当地自然也是有机灵人的。也不知当地的乡绅哪里听来的风声,说是密州迟早也要同江浙那般开起市舶司来,所以就一个个地开始打起了主意来。
既是要开市舶司,那首要的便是造船。无船,又如何出得了海?
密州是个小地方,虽也是沿海之地,却并不比江浙那一带繁荣。当地乡绅在此盘踞已久,彼此之间也都是姻亲关系。想要做些什么事,彼此之间打声招呼就行,那是要人有人,要地有地,要钱,自然也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