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露重,月光渐渐地照亮了这里。
又渴又累的胡冬芸从门上滑落,她的眼泪早就已经哭干了。
“太子,你来救救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胡冬芸双手抱膝,努力地将自己全身都蜷缩在一起,“殿下,殿下……”
朱翊钧痴痴地坐在榻边,连晚膳也没顾得上吃。陈矩和马堂劝过好几回了,就连听说了消息而赶回宫的朱轩姝和朱常治也劝不动他们的父亲。
“你们都出去吧,”朱翊钧握着郑梦境的手。这手,还是那么凉。“你们母后不是个爱热闹的人,叫她清静一会儿,这里有朕陪着就好。”
郑梦境已经服了太医们开的第一副药,她的面色比起刚开始,要红润一些了。只人还是醒不过来。
朱翊钧一直握着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眼泪将手给弄湿了,叫风一吹,显得越发冰凉。
朱翊钧赶忙用袍子给她擦手,又唯恐生丝将小梦的手给弄伤了,胡乱翻了一下,才找出柔软的丝帕来,一点点小心翼翼地擦拭着。
“小梦,快醒过来。”朱翊钧一边擦着,一边道。他的眼泪又滴在郑梦境的手上,丝帕已经被彻底浸湿了,怎么都擦不干。
索性也不擦了,脱了袍子,将手放在自己的心口暖着。
朱翊钧伸出手去,弯了腰,一点点,虚虚摸着郑梦境的脸。
他记得万历十年,那时候自己的小梦还不过是个淑嫔。那一回,宫里头的牡丹开得正艳,自己说要赏她。
唯有这国色天香的牡丹,才最配得上自己的小梦。
“奴家才不要。”郑梦境噘嘴,“都说杨贵妃最爱牡丹,奴家才不要喜欢。”
还年轻的朱翊钧失笑,“这又和杨贵妃有什么干系?这世上,喜欢牡丹的多了去了,你怎么偏记得她?”
“人家是人家,奴家是奴家。”郑梦境将摘来的牡丹推得远远的,“就算是入宫前喜欢,现在也不能喜欢。”
朱翊钧奇道:“这是为何?”
“世人都说杨贵妃是红颜祸水,祸国殃民,毁大唐于一旦。”郑梦境正色道,“奴家既为殿下妃嫔,自然要离得远远的,万不能步上她的后尘才是。”
彼时的朱翊钧只作这是笑谈,一个略得自己欢心的女子,偶然间说出一番能博他欢心的话。
这世间的佳丽有千千万,这一个,便是眼下得了自己的喜爱,也不会长久的。
不过是短暂,而又长久的帝王生涯中,一个过客。
殿中别无他人,朱翊钧再也无法压制住自己的心情。空寂的殿中,一个男子伏身而泣。
“小梦,小梦,别走。”朱翊钧的声音几乎哑得发不出声音来,“别丢下我一个人,小梦。不要离开我。”
各路神明,一直在天上保佑着大明的祖宗们。如果说,我是真龙天子,福泽深厚,那么现在,我乞求可以分一些这样的福分,让眼前的这个女子转危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