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岁还是挺不错的,算是朱翊钧改元后,二十八年中最为平和的一年了。彪悍的土吏们自哱拜和杨应龙后,都开始龟缩着,不敢冒头。各地虽有小灾小难,但大明朝地大物博,难免有一些,且还能应付。前几日,又清理了一宗楚藩混淆血统的案子。可以说是件件顺心了。
不仅如此,因在河南试点推行除籍非常有成效,河南当地的税赋状况不仅开始有所好转,甚至百姓,乃至宗亲,都没闹什么事。天子在当地的名声史无前例的好。
有不少河南的除籍宗亲,选择了入京考入义学馆读书,预备科举。便是有考不上的,也向朱载堉求了旁听的名额,勤奋程度不亚于馆中学子,甚至比他们更加努力,念着来年可以考进学馆。
朱常溆坐在位置上,津津有味地听着河南巡抚送上来的奏疏,里头就没一句是坏的。他低头抿嘴一笑,虽说自己也知道里头有不少地方夸大了。可心里头还是觉着高兴。
先前那么多苦,那么多弯路,没算少吃白走了。
只要继续这样撑下去,他和母亲总能改变大明朝的历史。
视朝之后,朱翊钧带着儿子一同用早膳。今日守值的陈矩问道:“陛下,要不要尝尝赵阁老从兰溪送来的腌菜?”
“对,你去取来。”朱翊钧对不明就里的儿子笑道,“赵卿的夫人亲自腌的,不知道和你母后比起来,哪个滋味更好。”
朱常溆撇嘴,“父皇要是敢在母后跟前说这话,三个月别想见着她的面。”
朱翊钧有些讪讪,“说的也是。”他低头大叹,“说句实话都不行,真难。”
说话间,陈矩抱着赵志皋送来的腌菜坛子到了。他将坛子放在桌上,向天子和皇太子行礼,“奴才去御膳房取膳食。”
“去吧。”朱翊钧打开坛盖子,扭头对儿子道,“赵卿大概对自家夫人的手艺很是赞赏,生怕别人偷了吃,特地叮嘱了朕亲自打开。”
宫人捧上两个小碟子并两双筷子,让朱翊钧和朱常溆可以夹菜。
坛子并不大,两手就能拢住了坛身。盖子一开,清爽中带着酸酸的气味扑鼻而来,闻着就胃口大开。
朱翊钧用布巾将坛口边儿的封土给擦了,伸筷子夹了一些出来。“你也试试。”他尝了些,眼睛一亮,“不错!”又吃了一口,“换做是朕,也怕旁人会偷吃了。”
朱常溆笑着将筷子伸进坛子里头去搅了搅,发现有些不对。他的动作一顿,身边的朱翊钧就发现了端倪。他将手上的筷子和碟子放下,“你们都先下去,朕有话要和太子说。”
宫人们鱼贯而出。
朱常溆在门被关上后,取来桌上的茶壶,将里头的水都从窗口倒去外头的竹林子,把坛子里的汤汁灌进壶中,又将腌菜全都夹出来。
对光看,坛底的东西就清晰可见了。十几颗圆不隆冬的珠子在下头随着坛身的移动而滚着,每一颗都龙眼那么大。
“倒出来看看。”朱翊钧面色肃然。他就说呢,好端端的,送什么腌菜。
朱常溆一声不吭地将这些珠子倒出来,发现竟是蜡球。他捏了捏,有些硬。环视周围一圈,找了个铜质的镇纸来,将蜡球敲碎。“里头有东西。”
朱翊钧凑过来看。
赵志皋心极细,他怕蜡球还不够,会将里头的字纸给弄湿了,特地在外头又包了一层油纸。展开油纸,里面是一张半个手掌大,已经被揉得皱皱的白纸。纸上用了蝇头小楷,细细密密的,几乎看不清。
“赵先生,费心了。”朱常溆咬了下唇,用镇纸将其他蜡球全都砸开。一张张地将纸铺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