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家在高玉海父亲那一辈,还是安徽人。后来为了科考,举家搬迁至京城。兴许真的是天子脚下是块福地,高父迁居京城后,果真考中了二甲进士。虽说此生已是无望破了五品官这一道槛,但好歹两个儿子还是因此而得以有资格入国子监念书。
高玉海本身与科举上并不像兄长那样有建树,家里人早早就歇了这份心思。幸得这次天子选婿,汪氏就怂恿着自家老爷和儿子点头,让高玉海去试一试。高家家境算不得差,日后府中又有两人为官,再好不过的家世了。儿子又是一表人才,虽然离文成武就还有些距离,但比目不识丁却好上太多了。
前几年朱轩媖出嫁的时候,汪氏也去徐府凑过热闹。徐宅是天子所赐,在京中顶好的位置,府上的花园听说堪比御花园,奇珍异草也是数不胜数。还有那随着公主陪嫁入府的百余宫人,可不单是服侍公主一个,连同徐家三个男人也算在其中。
汪氏回来后,心里就惦念上了,连着几晚都没睡好。要是她能有个这样的媳妇,该是多好。天子嫁女,可是有数之不尽的陪嫁,虽然名义上是公主的,可实际还不是一家人用的嘛。还有那宅子,虽然不知为何天子并未建造公主府,而是让公主与徐家同住,不过天家的心思自来猜不透。这要是往后都循了此例,而小儿子又能一招选中去尚了公主……
汪氏不管怎么想,都觉得这是个划得来的事。
兴许菩萨觉得汪氏向来对自己虔诚,竟还真叫她如了这个愿,让高玉海雀屏中选。收到圣旨的那一刻,汪氏立刻就拿出家里所有的积蓄去京中最好的布料铺子和首饰铺子跑了一趟,给自己和长媳定了一人一套金头面,再给家里每个人做了十身新衣裳。
钱嘛,等公主嫁过来之后,自然还会有的。那陪嫁可比现在家里头这点银钱多得多!荣昌公主当年的陪嫁可是绵延数里,自己都看得真真的。
可等到钦赐了公主府,汪氏开始察觉到了不对头。难道不是该和高家一起住吗?怎么就和荣昌公主那会儿不一样了呢?
汪氏本来的算盘打得极响。等云和公主三朝回门,自宫里回来了,自己就借口底下人会欺瞒殿下,让公主点头让她参与打理嫁妆。汪氏相信凭借自己数十年的管家功力,一点点将嫁妆转为高家所有,易如反掌的事。
但现在看来,似乎这个可能性极小。公主府不是圈地新建的,离高家现在住的地方并不近,自己若是强行要求介入其中,怕是会让人以往来不便而一口绝了。
汪氏有些绝望,她还欠着脂粉铺五十两银子的脂粉钱没给呢。人家要不是看在高家即将尚公主的份上,压根不会让她赊账。若是不能从公主的陪嫁中谋得油水,这笔钱可怎么办?长媳自己将嫁妆看得死死,根本不让自己动一根手指头,家里的银钱都是有数的,要是轻易挪用,怕是往后吃穿用度上会差一些,立刻就会被老爷给看出来。
更重要的,那家脂粉铺子可是京中贵女、外命妇们常去的。自己赊账不还,人东家一旦将此事泄露出去,丢人的可就不仅仅是自己,整个高家脸面可就全都没了。
看着宅中道喜的客人,汪氏心中很不是滋味。从来尚公主的人家,就没有不指望公主嫁妆的,现在轮着自己,却成了一场空。
方氏见婆母一直没说话,又唤了一声。汪氏这才回过神来,“没什么,今日人多,我有些乏了。”
方式应了一声,心下却冷笑。谁不知道婆母这是担心那赊的五十两银子。要是公主三朝回门后还还不上,怕是高家就会沦为京中的笑柄了。
反正事情是婆母做下的,和自己没有半分关系。她绝不会将自己的嫁妆交出来的。要按着自己的性子,早就该分府各自过各自的了。偏夫婿说什么孝道为先,身为长子需得承欢膝下之类的鬼话,累她日日都要对着婆母这张□□脸。
婆媳二人跟着闹不成洞房的客人离开,主院登时冷清了下来。
高玉海站在门边,深深呼了一口气。即便公主不是什么貌美之人,自己也当相敬如宾。公主是君,就是有错,自己也该忍让几分。他转过身,向坐在榻上的朱轩姝走过去,在还有五步之遥的时候停下来,作了一个揖,“公主。”
朱轩姝带些几分怯意地点头,“驸马。”
“公主,该饮合卺酒了。”高玉海走到桌前,亲自倒了酒,递给朱轩姝,“公主请。”
朱轩姝知道这酒掺了不少水,是喝不醉的。可不知为何,心中还是有排斥感。
今夜自己就要和这个陌生人同眠一榻吗?
在前一晚,郑梦境特地给她看了些书,是关于夫妻之道的。朱轩姝现在想起那些画上的人,就开始发抖。自己要和这个男子,做、做那等亲密之事?
朱轩姝咽了咽口水,抢过高玉海手中的酒,转过头,飞快地一饮而尽,又丢给对方。她将身子往边上靠了靠,试图离高玉海远一些。
高玉海没有发现朱轩姝的不对劲,只当公主新婚之夜有些紧张。他笑了笑,慢悠悠地饮了酒,将东西在桌上放好。
“公主,夜已深了,该就寝了。”高玉海心里有一些激动。人生两大事,金榜题名,洞房花烛。自己前一个做不到,可后一个便是今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