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常溆直愣愣地望着产房半开的门,喉头动了动,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对朱翊钧说话。“不会有事的,没有哭声,母后……母后、母后没事。”
也不知是不是这句话说动了朱翊钧的缘故,他终于迈开了步子,跨过去门槛,慢慢走近产房。
朱轩姝是未嫁女,进不得产房,只得在外头。她揽着弟弟,泪珠子一颗颗往下掉个不停,双眼不曾离开过房门半刻,就连眨眼都少了,生怕一眨眼,带来的就是坏消息。
朱常治也紧紧抓着姐姐的手,大气不敢出一声。都人们不断从屋子里进出着,每个人手里都端着一个铜盆,盆中的水随着走动而微微漾开,红色的血水粘连在盆壁上慢慢地下滑。
虽然屏风外头就有李建元坐镇,还有数位太医在,可朱常治就是莫名地害怕。他是郑梦境现今最小的孩子,与上头的几个兄姐不同,从不曾经历过母亲的生产。同时,他也是朱翊钧最小的孩子,自他后,宫里再没有其他孩子出世了。
朱常治不知道妇人生产是什么样的,可身边所有人的反应都告诉他,现在母亲的状况非常艰难。他脑海中突然想到不知从何处听来的一句话:妇人生产,从来都是鬼门关前走一遭。
朱轩姝感觉到弟弟抓着自己的手骤然加大了力道,收回了心思去看,不由暗暗焦急。弟弟的模样,看起来可不大好。又想起此时不知身在何处的朱常洵,眼泪越发控制不住。
若洵儿在,也便罢了。偏人不在,若是母后有个万一……竟是要连这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了吗?
“姝儿,治儿。”朱翊钧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几人慌忙起身,向天子行礼。
朱翊钧摆摆手,鼓足了勇气问李建元和几位太医,“皇后的情形,如何了?是否……”话说一半,眼睛就盯着从身边经过的都人。
铜盆里全是血水。
朱翊钧脚下一软,身子往后歪了歪,险些倒下,幸得朱常溆托了一把。站稳了之后,却是连说话的劲道也没了。
早就说了!这个孩子不该留!
李建元见天子不再说话,垂眉敛目地束手立于一侧,不再说话。
朱常溆见他模样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心里转了一回,趁着众人都没留意的时候,上前轻声道:“李御医,可否借一步说话?”
李建元犹豫了会儿,点头跟着朱常溆去了拐角处。“不知太子有何疑惑?”
“你有法子可以救母后。”朱常溆很是笃定。与朱常治不同,他是有过丧子之痛的,也经历了数次女子生育之事。有过太多经验的他,太清楚李建元脸上的表情意味着什么。
李建元轻轻叹了一声,抬眼去看朱常溆笃定的模样,无奈地道:“草民确有法子,可……不能对娘娘用。”见朱常溆不信,“陛下绝不会答应的。娘娘乃万金之躯,不能……见外男的。”
朱常溆奇道:“平日里李御医不也给母后把脉诊治?”只不过帐子都给放下来了,将里头的郑梦境遮得严严实实的,腕上还搭着丝帕。
看着李建元欲言又止的模样,朱常溆忽然福至心灵,声音都开始发抖,“你说的是……针灸?!”
若是针灸,就难怪李建元这么小心翼翼了。如果李建元是女子,或者病人是男儿,倒不会有什么事。可偏偏,对象不仅是个女子,还是一国之母。
这下就连朱常溆都没把握,不知道父亲会不会答应。他在方寸之地不断地转着圈,停下来,想对李建元说什么,又将两张嘴皮子合上,将话给收回了,继续转圈圈。
李建元在一旁看得眼睛有些发花,正低头揉着呢,就看见斜下里伸过一只手来将自己抓住,拽着他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