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自己……自己总会想出个妥善的法子来解决的。
田义在一侧觑着朱翊钧许久,见天子不说话,只在那儿沉思,便蹲下来同太监一起将奏疏捡起来。把其中关于弹劾朱常溆的奏疏另外拣作一堆。“陛下,这里全是与太子有干系的。”
“放着吧。”朱翊钧头也不抬地道。他提起朱笔,想在奏疏上写些什么,还未落笔就停住了,吩咐道:“差个人上慈庆宫一趟,让太子别过来了,今日他就好生歇一日吧。”
田义应了诺,自去安排人。这时候的慈庆宫是寻不到朱常溆的,八成是去文渊阁的路上,今日便是不用来父亲跟前杵着,太子还是得和弟弟一道念书。
启祥宫的太监还没走到文渊阁,就听见里头传来的朗朗读书声。他加快了脚步,迈过门槛,站在窗外往里头不经意地看了一眼。
朱常溆同朱常治是并排的桌子,因只两位皇子,偌大的阁中显得有些空荡荡。今日授课的翰林编修正捧着《资治通鉴》与他们分说三家分晋,先生教的很认真,只是底下的两个学生都心不在焉。
朱常治握着笔在纸上飞快地记着什么,时不时停下来想一想,偶尔还会另取一张纸写几笔,再重新回到原本的那张纸上。朱常溆则是托着腮,直愣愣地望着上头的先生发呆。
太监将里头的情形看了一遍,心下有了数。他走近一个常在启祥宫见着的在小爷面前服侍的人,“今日陛下说了,小爷书念完了,就不必再去启祥宫,歇着便好。”
那人点了头,亲送了他出去,在阁门口见不着人影了才转回。
一段三家分晋说到午膳时分,先生还意犹未尽。只现在教的是皇子,断不能恣意而为,便是再不愿,也只得先将人给放了。
朱常溆被身侧的弟弟拉了衣服,才知道上完了,慢一拍地站起来向先生行礼。
朱常治今日在课上算着朱载堉留给他的算术题,快下学的时候方算好。之后闲得无聊,就留心边上兄长的一举一动。这几日皇兄很不对劲,几日上课都很不在状态,与册封皇太子前的勤勉有极大不同。
“方才启祥宫来人过了,说是今日皇兄不必去见父皇了。”朱常治替太监重复了一遍话。
朱常溆恍若初醒,“啊……哦。”
朱常治犹豫了一下,“皇兄,你怎么了?”
“没,”朱常溆勉强笑了笑,“没怎么。”他揉了揉弟弟的脑袋,听说这几日不少言官纷纷上疏弹劾自己,不知道和父皇今日不让自己去启祥宫有没有关系。“先用膳吧。”
朱常治无法从他脸上看出端倪来,只好作罢。
兄弟俩一同在屋中用过膳,朱常治问道:“皇兄午后无事吧?”
不用去启祥宫跟着父亲学习政务,朱常溆自然没什么旁的事。以前朱常洵还在的时候,午后都是武艺课,现在他不在了,武艺课也不上了。
朱常溆想了想,“应是没有旁的事。”
“那皇兄不妨同我一起上钦天监去?”朱常治试探着向兄长提出邀请,“我正好做完了皇叔父留给我的功课,要去给他瞧瞧。”怕朱常溆不答应,又急忙加了一句,“就当是散心,整日不是启祥宫就是慈庆宫,母后那里都去的少了。”
朱常溆愿想拒绝,可看着弟弟的眼神,嘴边拒绝的话便说不出口了。他转念一想,去一趟钦天监也好,将自己现在的困惑向长辈们问问。
朱常溆笃定了徐光启和朱载堉一定都在钦天监。因前世的缘故,他对曾任阁臣的徐光启有非一般的信任。此番见了朱载堉,也认为其不是凡人。他在心里念着,兴许他们两个会有什么法子能解自己眼前之困。
得了兄长的点头,朱常治便开心起来。从文渊阁去钦天监的路上,他一直拉着哥哥的手不肯放了,嘴里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好似有满肚子的话。朱常溆带着笑,一路细听着,偶尔附和几句,虽都是琐事,也不见烦。
两个人刚跨入钦天监,立即就有人将这事往启祥宫报去。朱翊钧捏着朱笔,没说什么。来报信的人见自己没落着好,悻悻然地退出正殿。
朱载堉被一堆书山埋在后头,根本瞧不见人,朱常治却是钦天监的老熟客了,都不用人带路就径自走到朱载堉的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