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常溆浑身一震,说不出一个字来。
郑梦境收回了目光,将视线重新落在窗外。“我既为后,神宗定然会立你为太子。你自小惦记的事总算是成了。如今你高不高兴?”
朱常溆抖了抖唇角,“母妃说的什么,孩儿……不懂。”
“不懂?”郑梦境朝他讥讽一笑,“你会不懂?被人交口称赞的朱常溆也会有一日不懂旁人说的是什么?”
“在你眼里,我一定是个傻子,是不是?”
“没有,我从未如此想过母后!”朱常溆想为自己辩解,可心中的慌乱令他琢磨不出什么词来。母后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先前,就是前一日都没有半分异样。自己一直遮掩地好好的。
没有理由啊!
大风呼啸,将郑梦境方流出来的泪给吹干了。“我早就该想到的。溆儿出生时的模样,分明就已是没了。怎么好端端地突然就又活了呢?你自小不爱与我亲近,不爱与洵儿亲近,偏喜欢上景阳宫去认识王淑蓉,又对朱常洛多番交好。”
“如今倒是明白了。你是朱由检啊,是王淑蓉的皇孙,朱常洛的儿子!你不与他们亲近,难道还要来亲近我这个杀了你皇祖母,害死你父皇的奸妃吗?!”
朱常溆慢慢靠近她,“母妃在我眼里从来就不是奸妃。”
“别靠近我!”郑梦境猛地转过来,脸上全是干了的泪痕。“无论我劝你多少次,打也罢,骂也好,你就是一心念着国本。因为你朱由检曾为帝王啊,便是重生一回,又岂会甘心屈居人下!”
“我真是愚不可及!”
朱常溆不再辩驳什么,“太皇贵妃是如何发现的。”
郑梦境抖着手,将那个木雕兔子从荷包里拿出来。她想扔向朱常溆,却到底还是舍不得,只死捏在了手心里。“当年朱由校因你肖龙,给你雕过一个木雕龙,你爱不释手,整日挂在脖子上。也许你已经忘了,可我还记得。有一回你来向我请安,那时候你还没多大呢,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我见那龙小巧可爱,就问你要来看了一回。”
“这兔子的耳朵,与那龙的耳朵,是一模一样的。”郑梦境的语气越来越轻,带着几分对前世的怀念,“朱由校的木工伙计巧夺天工,你是学不来的。但那龙是你日日随身带着的,自然熟稔无比,在雕的时候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你也莫要说是从旁人那处学的,你心里明白,朱由校的手艺,普天之下就没人会。”
那晚发现的时候,郑梦境只觉得是自己想的太多了。可将往日的事情一件件地细想起来,再大的巧合也不过如此。自己既然能重生,为何旁人就没有这个可能。
她将一个不是自己的孩子,当作是亲生子,疼爱了十几年。以往的那些愧疚现下都成了茫然。
说发现了真相后对朱常溆不再疼爱,那是假的,感情都是处出来的,自朱常溆不知为何念头拐了弯,不再亲近景阳宫那头,他与朱常洵和自己的关系就一日胜过一日。可要说同过去一样对他再有如亲子一般的疼惜之意,郑梦境自觉也难以做到。
“倒是可怜了洵儿,两次都是因你而亡。”郑梦境冷笑,自己可真是引狼入室,一次又一次地害了自己的亲子。
对于前世,朱常溆并不做反驳。前世的他性子不好,朱常洛的后宫常年由东西二李把持,登基后又有魏忠贤的紧逼,多疑的他的确有害死朱常洵之嫌。朱常溆心里也知道,如果不是因为怕自己疑心太重,容不下福王的妻儿,朱常洵一定会和福王妃同福王世子一起逃出洛阳。
可如今自己早已洗心革面。
“母后,我说过,我会保住洵儿的。”朱常溆慢慢地跪下来,膝行至郑梦境的身边,“前世做错的事,重来一次再来补偿,就真的不行吗?”
郑梦境不敢去看他,生怕自己软了心肠,“可洵儿已是为了你的太子位给逐出了宫。那日林镇抚入宫你也是在的,怎得?都不记得了?”
“母后,你信我。”朱常溆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拉住郑梦境的裙裾,“我一定会保住洵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