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直隶的朝臣们觉得杨氏一族虽占地自主,但先祖杨鉴在开国初曾主动降明,还是施以怀柔之策为上,一直都按着没有大肆发兵。此后杨应龙虽屡屡统苗兵肆逆,到底还是小打小闹,没成什么大气候。
可这次却似乎不一样了。杨应龙竟然开了余庆土吏毛承云的棺材鞭尸,又大肆掠夺大阡、都坝两地,焚劫余庆、草堂二司,及至兴隆、偏镇、都匀各卫。更派遣其弟杨兆龙围攻黄平,灭了重安司长张熹全家。
朝廷不能再继续坐视不理,否则难以向其他地方的土吏们交代。
王家屏草草看过急报,面色凝重。他将急报交给了身旁的赵志皋,向朱翊钧道:“陛下,杨氏此番号称有十万大军,依臣见应为谎报。杨氏虽于播州为主多年,可播州多山,虽广袤却无法繁衍太多人口,这数目,当减半来看,大抵应有五、六万的兵力。”
“朕也如此以为。”朱翊钧略想了想,“先算算现下国库还能拨出多少钱来募兵,若是不够的,私帑再取出来。方打完倭寇不久,正是人马疲惫之际,当下募兵怕是时间不够。速令贵州巡抚、都司、指挥使部兵剿杀。”
朱翊钧对杨应龙恨得牙痒痒,这人可真会挑时候啊。这才刚从朝鲜打完回来,就又折腾上了。如今朝廷人粮皆不占优,倒是杨应龙还有个地利人和。
就看天时是不是在大明朝这边了。若是一个都不占,怕是会比朝鲜之战更为难打。
因战况紧急,朝臣们飞快地商量完初步对策后,即刻就下了旨,加印后马上送往贵州。
朱翊钧再没心思同言官们扯皮什么修缮不修缮的,定了章程就宣布散朝回宫。
杨氏起乱之事还未马上宣扬开,不提后宫,就是在文渊阁读书的皇子们也都不知道。后来还是田义怕翊坤宫的人不长眼色,在天子烦心的时候撞上了枪口,马上差了人过去了趟文渊阁,同贴身服侍朱常溆的太监说了一声。
午后用膳的时候,朱常溆便知道了这事儿。他心里“咯噔”一下,在意的却不是杨应龙反明。
而是北边已经统一了女真的努|尔哈赤。
播州之役后不久,努|尔哈赤就让其兄弟入京纳贡。一前一后,往深处去想真是大有文章。
朱常溆知道后头的事,笃定了播州之役必定会胜,只是拖的时间有些久,打了似乎有一两年。算算日子,等打完了,也该到了自己纳妃就藩的时候了。
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朱常溆飞快地往嘴里扒饭,嚼几口就停一下,再嚼几口。朱常洵见他眼神闪烁,心知兄长必是在想什么重要的事。
他俩早就商定好了,夺嫡一事务必要在京中就结束。无论父皇给他们指了哪一个藩地,便是再近不过的洛阳,都一样离京城太远了。何况彼时兄弟二人天各一方,想要起事难度太大了,耗时也久,非是上策。
朱常溆拼命地想找个机会出来,却发现在自己就藩前似乎并没有这样绝佳时机。他有些绝望和沮丧,旋即又说服自己,哪里有这么容易的事呢,母妃不还常说人生在世就没有容易的事吗?
不急,万万不能急。一急就容易出事。
朱常治没留意两个皇兄的心思,顾着自己吃完了饭,漱了口擦擦嘴,就准备去换身衣裳准备午后的武艺课。走到一半的时候,他觉得有些不对,往后退回来,来回看着两个兄长的脸。
抬起头,看看周遭的人似乎都没有朝这边看,朱常治重新坐了下来。
朱常洵飞了他一眼,“你不是用完了?怎得又回来了?”他撞了撞朱常治的手,“去去,换衣裳去,等会儿我吃完了就来。”
“你们有事。”朱常治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还不肯告诉我。不行,我非得知道不可。大家都是兄弟,有什么不能同我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