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常洵有点害怕,这样的静好,是自己在做梦。他慢慢地伸出手去,摸了摸弟弟。温暖,充满活力的皮肤,轻轻按下去,就会弹起来。朱常治鼻间的呼吸,在他的指上拂过一遍,又一遍。
自己面前的幺弟是活人,能睁开眼,醒了就和自己说话。
不像那个叫自己一刀子捅进身体的白莲教众。
朱常洵望着弟弟的睡脸,突然起了玩心。他把脸往朱常治的怀里蹭去,将汗水都擦在他的身上。
“皇兄不怕。”朱常治无意识地拍了拍朱常洵,将兄长搂地又紧了几分。
醒了?朱常洵摒住气息,等了许久,最后才发现是朱常治在睡梦中的言行。
朱常治还在嘟囔着,“别怕。”
“嗯,我不怕。”朱常洵将脸深深埋在弟弟的怀里,咬牙不让眼里的泪掉出来。
朱常治是被胸口的凉意给冻醒的。他伸手揉了揉眼睛,低头去看,只能瞧见朱常洵的后脑勺。
皇兄是哭了吗?
胸口的湿意不断扩大。
朱常治想了想,还是没叫醒兄长。他假装自己还在睡着,小小的手尽可能地围拢,将兄长整个儿地包拢在怀里。
皇兄一定是遇着了很可怕,很可怕的事。他从来没见过天不怕地不怕的皇兄有过这副模样。
他将头贴在朱常洵的头发上,抱着他又睡了过去。
第二日兄弟几个起来后,去向郑梦境请安。郑梦境一眼就看出朱常洵的精神同前几日有明显的不同。
看来是缓过来了。
郑梦境心里松了一口气。那日刚回来的时候,就见朱常洵好似丢了魂,如今魂总算是又回到身上了。她向朱常洵招招手,“可好了?”见儿子点头,“既然人大安了,那明日起就得重新去阁里听学。”
朱常洵点点头,他靠在母亲的身上,望着笑吟吟的朱常治。
有个弟弟真好。
“我今日就去上学吧。”朱常洵道,“已经落下好些课了,要再耽搁,可就赶不上了。”
郑梦境原想让他再歇一日,不过儿子自己主动要求上进,她也乐见。“就依你的,不过你得答应了母妃,去了可就不能再借口身子不舒坦回来了啊。”
朱常洵大力地点头。想起去上课就得见朱常洛和朱常汐,心里却又生出一股子嫌弃来。打他停了学,在翊坤宫歇着,这两个皇兄人都没见着。礼倒是送了,一个是李太后差人安排的,另一个是朱轩媖过来看的时候,顺手给捎的——绝不是朱常汐自己主动提起的,不是坤宁宫的王喜姐授意,就是朱轩媖自己想到的。
朱常洵倒不觉得这是他们几个兄弟并非一母同胞才有的局面。纯粹是朱常洛和朱常汐两个人只顾着彼此斗法,根本想不到旁的事。
郑家的几个表亲也托了郑国泰送东西入宫。一色色的,打眼得很。倒并非是名贵之物,显见是花了心思自己选的。舅舅和舅母兴许会提点,但那些时兴的话本子却是朱常溆同他们聊天时候偶然提起自己喜欢的。还有表姊妹们特特求遍了京城附近的庵庙,送了他一堆的平安符。
听说表姐为着能求上皇恩寺的平安符,在菩萨跟前拜了一百零八拜。
心里有没有装着人,在关键的时候一眼就看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