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大明的钱,就掌握在这些人的手里。穷人纳粮,富人纳凉。
文忠公清丈时,曾出过一件事。文忠公本家在江陵,田产约有七十余石,可在县衙登记的,却被优免了六百四十余石。这些多出来的田产,大都是张家的族人借其名号一体优免的,还有僮仆将私田混入其中,甚至还有一些张家根本不认识的人的——都是江陵当地的乡绅贿赂小吏后,蒙混其中,逃避赋税。
窥一而知十。朝中不乏富户之子为官的。
就像郑国泰和郑承宪说的那样,朱翊钧根本动不了他们,甚至都不能提出要改革商税。若是一起个头,便会即刻有人说这是与民争利,不可为。
可实际上呢,盐、酒、茶,这些民间真正日常用到的必需品,全部都是官营。为了打击私盐,每年国库不知道要拨下去多少银子。
难道这些,就不是与民争利了吗?
郑梦境越想越气,将一叠纸砸在手边的桌上,“实是可笑!”
“娘娘息怒。”郑国泰叹道,“彼时我方知这些,亦是这般想的。”
郑梦境咬着指甲,难道这事儿就没有旁的法子了吗?就这么、这么看着国蠹们吃空整个大明朝,然后跪迎后金入关?
“兄长此次会在家里住多久?”郑梦境想知道郑国泰留在直隶住多久,这件事怕还是得经常让他进宫来多问问细节才行。
郑国泰苍白一笑,“我已向陛下辞了皇商一职,父亲的千户并非世袭,如今身上无官无职。我想着,正好给父亲守三年的孝。”
“这样也好。”郑梦境叹道,“记得替我多烧些纸钱。”
郑国泰应下,又道:“娘娘可知道,陛下赐了郑家一所宅子,就在京城。”
郑梦境挑眉,“陛下不曾同我提起。”她又问,“是在何处的宅子?”
郑国泰笑道:“就在原文忠公家附近不远,宅子不大,也就三进,不过家里尽够住了。”
郑梦境点点头,“这也是兄长多年行商的辛苦,该得的。就是不给,我也要跟陛下讨。”
郑国泰连连摆手,“别别。”他的声音有些苦涩,“我知道你在宫里不容易,以后,别再为了家里头要什么赏了。家里现在有钱了,也不缺那些虚的。你在宫里过得好好儿的,我那几个……好好儿的,就行。”
“嗯。”郑梦境的手捏了下帕子。
郑国泰强笑道:“等爹的丧事了了,我就同你嫂子搬来京里,往后咱们走动也能多些。”
“都听哥哥的。”
“说来,”郑国泰四处望了望,“都不曾见过几位殿下。”
郑梦境笑道:“姝儿和治儿倒是在,溆儿、洵儿去文华阁听经筵了。今日哥哥想来是见不着了。下回再进宫来,我将他们留下,你们见一见。”她扭头对刘带金道,“带郑公去见见两位殿下。”
郑国泰起身告了罪,跟着刘带金去见朱轩姝和朱常治。
郑梦境平了平气,将手边的那叠纸又重新翻看起来。她眯着眼,吩咐道:“去趟乾清宫,同陛下说,若是今日有空了,往翊坤宫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