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梦境把戒尺丢进箱子,弯下腰捏了捏他的小脸,“别作这种可怜样儿,当母妃不知道你心里那些小心思。母妃是为着你好,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朱常溆面无表情地盯着往库房搬去的那箱子戒尺。不用长大,现在他就知道这玩意儿打在手心得去了自己半条命。
今日朝会,照旧是在吵吵尼堪外兰那事儿。已经数月过去了,到现在朝上都没拿出个章程来。
努|尔哈赤为了逼大明及早做出决断,不仅将大军又靠近了大明北境几里,甚至将鹅尔浑城俘虏的十九名汉人全都杀得一干二净。穆尔哈齐原想铸成了京观,不过遭到了努|尔哈赤的反对。
现在他们还没有实力与大明朝对抗。或者更确切地说,是还不足以和李成梁对抗。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将十九个汉人的首级丢出大营,让抚顺的官兵看得见就好了。
另有六名受了箭伤的汉人,也皆没能逃过一死。
努|尔哈赤再次修书,让人送去抚顺。这封信即刻就被快马加鞭送到了京城。
事态已容不得继续拖延下去,必须做出决断。
申时行昨夜就已得了消息,当下就做出了判断。必须得将尼堪外兰给放了。今日朝会上,他就想寻个时机,让朱翊钧拍板放人。只是一直没能插上嘴,言官们都还在来回打机锋,从尼堪外兰、女真蒙古之事,变成了各自的攻讦。
武清伯贼眉鼠眼地来回觑着四周,见没人关注自己,赶紧用牙板遮着,用袖子草草擦了额上的汗。虽然心里对郑承恩的话并不尽信,但有六千两银子的诱惑,他还是动了心。
况且若此举成功,武清伯府不仅能和李太后重修旧好,还能提高在朱翊钧心目中的地位。一石三鸟,何乐不为。
和申时行一样,武清伯也在等待一个机会。甚至比申时行更加急切。
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
朱翊钧对朝会上的党争已经显出了不耐,却无可奈何。嘉靖帝年间,因嘉靖帝的“无为而治”使得大权旁落,内阁的权利空前之大简直难以想象,甚至违背了祖训,将吏部的铨权紧握在手中。而这,本是规定内阁大学士完全不能沾染的。
“行了。”朱翊钧疲惫地道,“若是还决议不定,就散了吧。”
天子的话打断了攻讦,朝上一时静了下来。
武清伯抓住机会,赶在所有朝臣前走了出来。“陛下!臣、臣有一奏。”
申时行装作不经意地收回迈出去的半步,好整以暇地淡淡朝武清伯瞥了一眼。这个平日里都不上朝的武清伯怎么今日这么勤快,大清早地赶着来朝会不提,竟还要上奏?
他的嘴角不经意地流露出极轻极淡的嘲讽之意。该不会是想报上次被人弹劾之仇吧。可惜慈圣太后已经不站在他们这边了,倒要看看这次是仗着什么。
朱翊钧和申时行想的差不多,本想将武清伯赶回队伍中去,但那到底是自己的舅舅,还是要给几分面子的。李太后虽然现在不说,但若朱翊钧真的薄待了武清伯府,怕是下了朝立刻就被叫去慈宁宫受训了。
咽下嘴边的话,朱翊钧把目光从武清伯的身上转向别处,“武清伯有何事上奏?”
百官的队列中有轻轻的嘲笑声传入了武清伯的耳中,他恨得牙痒痒,心道,且看着待会儿谁笑谁。
武清伯清清嗓子,一开口就打了个拌,“昂、方才诸……诸官都说的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