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2 / 2)

“请。”刑修炜伸手,拢着大袖躬身道:“摄政王说了,苏二姑娘若是不方便,可搬个绣墩慢慢砸。”

苏阮红着一双眼死死盯在那三箱玉石上,按在彩绘纱屏上的手愈发握紧了几分。

“二姐儿……”禄香面色担忧的看着苏阮,小心翼翼的扶着她的胳膊道:“奴婢去将大公子唤来?”

“不必。”苏阮抬手挥开禄香的手,然后一瘸一拐的走到那三箱玉石前道:“摄政王美意,臣女怎能辜负。”

说罢话,苏阮便弯腰从那大箱子里头抱出一块玉石,狠狠的往地上砸去。

玉石应声而碎,“噼里啪啦”的砸了一地,甚至将那地砖都磕出了细缝。

“请。”刑修炜亲自给苏阮搬了个绣墩过来。

苏阮也不客气,提着裙裾就坐了上去,那层叠的百褶月华裙散开,显出她窈窕纤媚的身姿,楚腰丰臀,漆发窄背,勾人摄骨。

伸手接过刑修炜递过来的另外一块玉石狠狠的往地上砸去,苏阮粗喘着气,胸前起伏不定的绷着心口处的盘扣。

苏阮不知自己砸了多久,当她停下酸软的手臂时,满地皆是上等的玉石碎片,三个丫鬟面色惊惶的站在那处,连挪动一下都没地方。

“苏二姑娘勿动。”刑修炜抬手虚按住苏阮的胳膊,然后让宫人将那些砸碎的玉石重新装入箱中道:“臣还要带回去复命。”

苏阮坐在绣墩上按着自己的胳膊,眼看着那些宫人用早就准备好的簸箕扫帚小心翼翼的清扫主屋,一盆又一盆的把碎玉倒进大箱子里。

听着耳畔处那一阵又一阵碎玉砸箱的倾倒声,苏阮暗握紧了自己的手掌。

其实一开始,苏阮是因为心头的无名火起才开始砸那玉石的,可到了后来,她听着那玉石的碎裂之声,不知为何心中却十分舒畅,就像是添堵了十几年的池塘一顺通了气,入了水。

这种感觉让苏阮十分惊惧,但却又莫名的有些兴奋,就好像那时候她终于从不见日头的绣楼里用绣墩砸开了一扇窗棂,那通体的凉风擦身而过时带走一身烦热的感觉。

虽然那次她被父亲在祠堂里罚跪了三天三日,但却永远都忘不了那一瞬时窗棂被自己砸开的感觉。

“苏二姑娘,告辞。”刑修炜领着宫人去了,苏阮呆愣愣的坐在绣墩上,三个丫鬟立时就围了上来。

“二姐儿,怎么样,没事吧?”半蓉伸手替苏阮揉了揉胳膊,面色担忧道:“可是不舒服?”

苏阮眨了眨眼,然后声音干涩道:“我想吃糟香八宝饭。”

“奴婢给你去做。”听到苏阮的话,禄香赶紧提着裙裾出了主屋。

平梅给苏阮端了一碗茶水,小心翼翼的喂到苏阮的唇边。

苏阮垂眸轻抿一口,然后就着半蓉的手从绣墩上起身,一瘸一拐的走到美人榻上躺下道:“我的脚伤了,半蓉你去朱大夫那处帮我取些药膏来。”

朱大夫是苏府养在府里的大夫,十分乐善好施,平日里大家伙有个什么大病小病的都会去找他。

“是。”半蓉应了一声,起身出了主屋。

禄香和半蓉一去,内室里便只余平梅和苏阮二人,苏阮仰头靠在美人榻的竹席上,一副若有所思模样的捏着手里的绣帕。

“平梅,你觉得半蓉和禄香怎么样?”

“禄香话少,但做的糕食很好吃,半蓉待人温和,做事说话十分有分寸。”听到苏阮的话,平梅略思片刻后道。

“是嘛,你觉得不错啊。”苏阮低叹出一口气,脑子里头有些浑噩。

“……是。”犹豫着应了一声,平梅觉察出苏阮的不对劲,有些担忧的上前替苏阮揉捏起胳膊道:“二姐儿,可是那摄政王又惹您烦忧了?”

“惹我烦忧的事,太多。”苏阮轻摇了摇头,然后抬手指了指一旁书案上的羊毫笔和麻纸道:“你去帮我取来。”

“是。”平梅起身替苏阮取了羊毫笔和麻纸,然后又帮苏阮搬了一张香几过来。

这香几原本是用来放置香炉的,但因为苏阮不喜那些浓雾淡香,便索性搁置了,偶时用来垫垫东西。

将麻纸摊开在香几上,苏阮埋头执笔,垂着眉眼细写起来。

平梅是识字的,她看着苏阮写的那些东西,有些奇怪的开口道:“二姐儿,您这是在做什么呢?”

苏阮捏着手里的羊毫笔,头也不抬的道:“记仇。”

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她虽然脑子不聪明,但这一笔笔记下来,等日后学乖了,总归能慢慢还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