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有难处。”萧玚深表理解,可看着萧夜心的病容,他不由担心起来,“这件事要不要告诉晋王?这种时候他不在你身边,你若觉得支持不住,就让我暂时陪着你。”
“既然走了这条路,不论所艰难,我都会扛下去。但现在,这件事还是暂时保密,就连晋王都不要告诉。”
萧玚不解道:“为什么?他是孩子的父亲,难道他连自己曾经有过一个孩子的事都不能知道么?你这样做,会不会太狠心了?”
“正是因为我知道丧子之痛,所以才不想在这个时候打扰他。他不应该被这些事左右,而应该带着我们的目标和理想坚定不移地走下去。萧玚,不论是你还是晋王,或者是整个萧家,都是如今在支撑我的动力,我不想看见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出事,你懂么?”萧夜心拉住萧玚的手,情真意切道,“孩子没了,可以再有,但你,晋王,还有母亲他们,若是没有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萧玚心中触动,点头道:“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从现在开始,我跟你一起为了萧家努力。今日无奈所迫,以后我们都会还回去。”
“有机会你再跟着晋王,好好去完成你的事业,为咱们萧家光耀门楣,余下的事,我来做。我若不行,还有晋王,如今我跟他一切共进退。”这是她给萧玚提出的要求,也是让萧玚放心的理由,她并非一个人独自前行,她还有杨广,有愿意支持她的丈夫,如今受到的压迫和委屈以及将来可能赢得的荣耀都是他们共同分担的。
萧玚终于撇去了笑容中的苦涩,向萧夜心承诺道:“好,我答应你。”
“只是听你这样一说,我也难免担心起公主来。”萧夜心垂眼,似在思考什么,道,“你跟公主还是不要见面了,等我身子好一些,我再去见她,探一探情况。若能得到她的原谅,你们之间也就不会有误会,这样也能免得太子再从中做文章。”
萧玚心疼道:“这种时候你还在考虑我们,我想给你下猛药,让你一连睡上三天三夜,再也不要想这些烦心事了。”
萧夜心忍俊不禁,道:“你有时间还是多回去看看母亲,我已是出嫁的女儿,比不得你这个还留在家里的儿子。”
“你这说什么话?嫁进了晋王府难道你就不是莒国公府的人了?若不是,为何还要为了家里忍受这样的委屈?谁若是不认你,我就跟谁拼命!”萧玚反驳道,竟还在萧夜心面前亮出了拳头。
萧玚总是这样以诚待她,可她的这个傻弟弟却不知,她现在说的话,做的事,都不再跟当初一样简单纯粹,莫说是他这个弟弟,哪怕是独自里的孩子,都成了她的工具。
早在知道自己怀孕之初,萧夜心便从大夫那里得知,这个孩子或许会先天不足,而且因为萧夜心过去多次受伤,身体已经虚弱,孩子能够平安降生都是未知之数——换言之这个孩子能活下来,并且和普通孩子一样顺利长大的可能非常小。
这才是萧夜心一直没有将这件本该是喜讯的事公之于众的最大原因。她怕给杨广带来惊喜,更怕无法预料的结果令杨广悲痛。原本她以为,默默地调养着,或许能够保下孩子,可杨勇的陷害让她彻底放弃了这个孩子——
当日萧玚追兰陵出去之后,萧夜心又将大夫找了回来,到:“你告诉我实话,这个孩子究竟有多大的可能安全地保下来?”
大夫犹豫了许久,却始终没能给出答案。
萧夜心便知道希望有多渺茫,而她想到这是一个用来挽留萧玚和兰陵的机会,便下了狠心,对大夫道:“既然没有把握,就将孩子拿了吧。”
她并非不爱这个孩子,她甚至一度对他的将来怀有莫大的期待,可无法安然生下孩子的威胁让她决定铤而走险,用一条小小的生命来扭转眼下对自己不利的局面——兰陵即便在政治上无法威胁到杨广,可她就像是弘宣那样,可以在独孤身边说话,只有确保她和自己同一阵营,才能减少旁人别有用心的陷害。
那些在萧玚面前落下的眼泪是真的,因为她确实失去了自己和杨广的孩子,可那些眼泪里又有说服萧玚时必要的虚假,就好像杨广曾在独孤面前落下的那些泪水,几分真,几分假,连他自己都说不清。
一个人在夜里枯坐的时候,萧夜心不自知地一直在叹气,她又一次陷入对杨广深切的思念之中,想念杨广温柔深情的声音,想念他宽厚温暖的怀抱,想念他缱绻深邃的眼神。
她就好像是在浩瀚大海中的一座孤岛,而杨广是那海面上的明月,将她笼罩在月光之下,才避免了她身陷幽暗与冰冷的海水之中。她需要这样的慰藉,需要一个让她可以放松自己的理由,需要杨广给她的宽容和感情来抚慰这些自作自受的悲恸。
看着天上跳动的烛火,萧夜心幽幽叹了一声——阿摐,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