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芳靠在榻上的软枕上,散着头发,穿着常服,问,“到底是什么事?赶紧说了吧。”
梁氏却拿起榻上案几上的点心吃着,看了看墨书她们。刘芳了然,摆摆手,让她们都退下,关上门,屋里就剩她和梁氏了,这才道,“行了,说吧。”
梁氏手压着案几,俯身靠近刘芳,低声道,“你今天,到底和那位霍萍萍说什么呢?”
她紧紧地盯着刘芳的眼睛,压在案几上的手,紧张的握紧,等着刘芳回答。
刘芳却奇怪地看着她,道,“还能说什么?我跟她说,你要是想要好好活着,那就得好好学一学规矩,这里可不是她那里那样,有人会无条件地纵容她。”
梁氏瞪大眼睛,忍不住问,“她那里?她那里是哪里?”
刘芳更是满脸莫名其妙的看着她,道,“金国啊,还能是哪里?”
梁氏:……
紧张了半天,没想到都是自己吓自己呢。
刘芳看她狠狠松了口气,又有点怅然若失的样子,垂眸一瞬,抬眸看着她道,“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
梁氏看着她,眼神复杂,摇摇头,有些心不在焉地回道,“没什么,我就是一时好奇,过来问问,既然是这样,那我就走了。”
刘芳一副“你在耍我呢?”的表情,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道,“那就赶紧走吧,我要睡会。”
梁氏讪讪一笑,下了榻,行了礼就离开。
刘芳看着梁氏走出去的背影,失笑摇头,起身,回了内室歇息。
…………
等过了十五,霍萍萍就被皇后的人送来了,还伴随着一道懿旨:令常在刘氏给霍萍萍上课,教授她宫规礼仪。
其实,重点就在于规矩礼仪,并不仅仅只是宫规。
刘芳看着摸着鼻
子,不好意思看她的霍萍萍,接了懿旨,应了下来。
于是,每天霍萍萍都要进宫来跟刘芳学习。
幸好平安,平康两人也正式到上书房启蒙了,刘芳还是有些空闲时间教霍萍萍的。
不过,梁氏,姚氏偶尔过来,也会凑热闹跑过来听一听,还跟刘芳打趣,说她现在已经是夫子了,司教嬷嬷了云云。
第一天上课,刘芳就问霍萍萍道,“不知郡主,对于规矩二字是如何理解的?”
霍萍萍这一次是真的很认真地在听,她特别认真的说,“我觉得规矩都是压迫人的天性的。”
金珠都被她的惊人之语给吓得差点摔了。
她们就在书房里,相对而坐,仿佛开茶话会一样,中间的桌子上还摆着茶水点心,伺候的宫女还站在一边伺候着。屋里烧着地龙,格外暖和,一点也不冷,因此,两人都只是穿着锦缎所做的常服罢了,连棉袄都没有穿。
金珠原本就站在霍萍萍的身后,听到她这么说,真是恨不得堵上她的嘴,立马拉着她离开。
刘芳却淡淡一笑,格外平静,甚至是毫不意外的样子,道,“那郡主对于律法又是如何理解的?”
霍萍萍想了想,道,“律法是庄严的,也是公正的,更是无私的,是需要天下人都遵守的。”
刘芳微微点头,继续道,“那么,规矩和律法有何不同吗?”
霍萍萍想都没想,直接说:“这怎么能一样呢?这原本就是两种不同的概念,不能混为一谈,相提并论。”
刘芳笑,“哦?为何?”
“律法是约束他人犯罪的,规矩是压制人的天性的,这根本就不一样。”
刘芳却摇头道,“不,两者或许有所不同,可它们却是相通的。”
霍萍萍还想反驳,刘芳抬手阻止了她,道,“郡主,规矩为的是约束人的日常行为,律法为的是约束人心中的魔鬼。难道不是吗?”
霍萍萍张张嘴,还是倔强地道,“可是,它们还是不一样的。”
刘芳笑笑,并没有在意,她只是说道,“那不知郡主,你是如何分辨对错的?”
霍萍萍皱眉,“这不是很容易的事情吗?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谁都知道。”
“好一个谁都知道。”刘芳
笑着继续道,“那郡主,本宫问你,那个‘谁’都知道,指的到底是谁?是你?是我,还别人?”
霍萍萍道,“你我,还有别人,都知道。”
可刘芳却摇头,道,“不,你不知道。”
霍萍萍:……
“你要是知道,你的规矩就不会是如今这般模样了。”刘芳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淡淡道,“在郡主看来,规矩是错的,遵守律法是对的,可本宫想请问郡主,没有规矩,你又是如何知道律法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
霍萍萍一愣,“律法还会有错的吗?”
刘芳又笑了,“为何律法会没错?难道,律法不是人制定的吗?既然是人制定的,那出错,不也是很正常的吗?”
霍萍萍彻底无言以对。的确,别说古代了,就是现代的法律,也没有谁敢说,法律是没错的。
刘芳放下茶盏,手抚了抚衣袖,放在膝上,挺直着身体跟霍萍萍说,“郡主,律法尚且有可能出错,那你怎么知道你自己所以为的,不会出错呢?”
霍萍萍惊讶的看着她,摇头道,“不可能,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