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致淳自小便是个有资质的,在同辈中是为佼佼者,她底下还有个亲侄子,她没可能为自家树敌。
许致淳安安静静,没有回他。
他没说对,但也没说错,可许致淳不喜欢听。
许哲之喝了一口温热的汤药,看向许致淳,笑着开口道:“你是否想回本家?我可帮你。”
许致淳仿佛没听见他刚才的话,他的劲腰挺直,周身淡然,一袭白衫衬出少年高大身材,言语中不卑不亢,只道:“赵姐姐平日对我极好,不劳你费心。我在赵家十几年,许二少爷这时要我回去,怕不是那么简单的。”
许哲之摆手让侍女小厮都下去,仅留下护身的侍卫。红木方桌铺绒垫,角落的紫檀木小几放精致的梅花盆栽。
“别干站着,坐吧。”许哲之很是自来熟,像个亲近的长辈,招手让他坐下,“铎儿小时候叫我声哥哥,你这般拘谨,让我都不自在了。说起来你应该没听过你父亲的事,鸾沅未过门,他又有了你母亲,她不说也怪不得她。”
他的话像无趣的闲聊,但句句都带针。
许致淳周围都是许家的侍卫,个个都是灵力高深,他并不想招惹是非,让赵鸾沅难做,只是退后步道:“二少爷若是无事,我该回府了。”
他是姓许的,回赵府却说得理所当然。
许哲之看着他,咳了两声。许致淳转身要离去时,许哲之看着他的背影,又突然开口道:“你父母和鸾沅的事,难道你不想知道吗?”
许致淳的脚步停了一下。
这些事是禁忌,谁都不会提。
“说来也是奇怪,铎儿当年并没有任何移情别恋的迹象,大婚前夕竟提出退婚,让家中人都十分震惊,父亲直接将他关了禁闭。”
当年和赵家联姻并不简单,赵家只剩赵鸾沅,如果嫁入许家,于许家而言,是个绝佳的好机会。
不废一兵一卒,不违人伦道义。
“他逃了婚,而这件本该压下去的丑事,几天内便传遍了天下,他在赵家危急之时做出这种事,名声全无,两家人都丢尽了脸。”
许哲之没再继续说下去,他胸口的伤痕浸出了血,疼得让他深吸了几口气。一个侍卫上前为他倒了颗止血的丹药,他的伤口似乎不是一般的武器所伤,丹药只能勉强抑制住流血。
“往事种种与我无关,便是知道得再清楚,我也依旧向着姐姐,”许致淳回头,“二少爷若想挑拨离间,那找错人了。”
许哲之似乎早有所料。
“你倒是十分信赖她。”他惋惜道,“你如果不想回来也罢,我也不会逼迫你。但你可不要做出威胁到赵家的事,即便你是她养大的孩子,她对你也不见得有几分真心的好,她若狠起来,没人能逃过她的手。”
许致淳奇怪道:“她对我有恩,要我的命也无所谓,二少爷所说之事,实属多虑。”
作者有话要说:小短篇
第19章
许致淳的话没让许哲之起太大的反应,他只是微微摇头,眸中可惜,让人送许致淳出去。
“她从前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现在养人却是有手段。”许哲之莫名笑了,“小致淳,你父母已经没了,你可别太信任她。”
许致淳看了他一眼,回去后,皱眉把所有的话都和赵鸾沅说了一遍。
赵鸾沅端坐在紫檀木刻碎纹扶手椅上,纤白的手间轻捏毛笔,在书房批文书,红色的玉石耳坠垂在白皙的脖颈间。
她头没怎么抬,道:“他说话就是那样,我以前和他相识,还被他骗过。”
赵鸾沅当年与许铎交好,去过许家,偶然间与许哲之相识。
那时候赵家什么事都没发生,赵鸾沅的阴质之体对她自己的影响也没现在严重。她性子活泼,喜欢自己一个人四处乱走,自己坐在墙头,看他种了半天的花,问他是不是被欺负了,要不然怎么就他一个花匠。
他蹲在地上,抬起头,袖子卷在手臂间,修长的手指沾了泥污。常人只要看他一眼,便觉儒雅至极,一个照顾花的花匠自不可能是这样的。
赵鸾沅不过是闲着无聊,对他感兴趣。
许哲之好像认出了她,却没多大反应,开口说句小女孩,不要吵,自己找人去玩。
赵鸾沅自然没走,她本就是找乐子的人,看他净手之后,又提桶水来浇花,花艳得喜人,赵鸾沅心中痒痒,跳了下来,站在青石板上,理直气壮伸出纤小的手。
他愣了愣,似乎料到了她想做什么,莫名奇妙笑了笑,将手中的瘦瓜瓢递给她,说这些花十分娇贵,水多一分少一分,都可能出事,所以他才自己照看,让她不要浇坏了花。
赵鸾沅虽还是爱玩闹的性子,但也不是闯祸的人。
不过这些花确实比人娇贵,当第一株仙花在她手中蔫掉之后,赵鸾沅沉默把瘦瓜瓢还回给他,惹他笑了出来。
他这里清静,有个秋千,后来赵鸾沅才知道那是他亲手为死去的发妻做的。赵鸾沅天生喜静,坐在秋千上看了他半天,之后才问他是谁。
许哲之回头看了她一眼,好像恍惚了一下,不过赵鸾沅没发觉。她那时才是十几岁的少女,心大又不记事,像朵娇艳的花。
他也没说他是谁,最后送了她一盆小小的闲妗花,花长得像蹁跹的蝴蝶,开得很艳。
许哲之同她强调,这花不出名,但最是矜贵,受不得风,也不能暴晒,没什么人愿意养,耗神耗力,能养到第五朵花的,是万中挑一的人。
他这话末了,又犹豫会,摇头把花收了回去,说算了。这花早中晚都要细心,连晚上都要有月光照,她肯定养不活。
赵鸾沅是个怕麻烦的,但也不想任人看低,从他手里接了过来,说养到第五朵就给他好看。
她当天晚上就回了赵府,本打算把东西交给小厮,又觉许哲之交付的表情过于慎重,最后还是放自己屋子,小心翼翼照料好几天,觉都没怎么睡。
母亲来她房间,看见她照料这花时讶然十足。
赵鸾沅这才知道,这东西命硬,是最好养,放着几个月不理都没事。
光亮透进窗牖的麻纸,许致淳双手交叠搭在扶手椅上,玩赵鸾沅头发,不乐道:“我都说不想见他了,你们偏要我去,侍卫守在屋里,让人浑身都不舒服……强抢民女?怎么这种事都送到你手上?”
许致淳现在完全像是赵家的人,什么私密的话都跟她说,也不怕她利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