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2 / 2)

陆徵早就猜到事情一定有内情,看到林秋霜淬了毒的眼神一一扫过在场的人,可大部分人都只是躲躲闪闪,不肯与她对视。

陆徵将目光转向王大夫,发现他先是恍然,随后就深深地皱起眉头。陆徵开口道:“王大夫,这里头究竟有什么内情?”

王大夫叹了口气,看了一眼仍旧愤恨的林秋霜,又看了一眼在场的村民,却是摇了摇头,不肯说出真相。

林秋霜用了点力气,一把甩开了张春,才道:“王大夫,这事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他们做得出,您自然也可以说得出。”

王大夫张了张嘴,却还是闭上了。

林秋霜冷笑一声:“既然王大夫不说,那就我自己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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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秋霜的母亲林氏是个暗娼,她原本是县城里的青楼女子,本以为得遇良人,谁知对方不过是骗财骗色。林氏有了女儿,容颜又日渐衰老,加之身上没有财产,只能被青楼给赶了出来。

林氏无法生活,只能在村子里重操旧业,勉强支撑母女俩的生活。

林秋霜生来貌美,可于她的身份来说,美貌不过是将她向深渊推近了一步。林秋霜早慧,知道以自己的身份,恐怕是难嫁什么好人家,不是像母亲一样沦落青楼,就是与人做妾。

见到了母亲的凄惨,林秋霜当然不愿意过这样的生活。所以她想尽办法去磨了王寡妇的同意,想要学习王寡妇的绣技。

王寡妇起初是坚决不同意的,可耐不住林秋霜死缠烂打,王寡妇也怕于自家名声有碍,只得要求林秋霜在入夜之后来学习。

林秋霜欣喜若狂,她本以为自己这是交上了好运,却根本不知道这只是噩梦的开始。

一开始并没有人发现林秋霜偷偷跟王寡妇学习绣技,直到有一次林秋霜在树下绣花的时候被张婉看见了。

张婉自小就讨厌林秋霜,她有着那么不堪的身份,却并不像老鼠一般灰不溜秋地生活在黑暗里,如果有人骂她,她会泼辣地骂回去,可就是这样,那些与她们同龄的男孩还总是偷偷地看林秋霜。

这算什么?!

张婉又气又嫉,她才是这村子里地位最高的女孩儿,林秋霜算什么,可所有人的眼光都在林秋霜的身上,她哪怕只是穿着一身灰扑扑的麻布衣裳也比自己穿着丝绸戴着金钗要好看。

凭什么!她是贱人生的小贱人,她不应该活得这么风光!

张婉发现了林秋霜的秘密,便开始注意林秋霜的行为,很快她就知道了林秋霜每晚都会在王寡妇那儿学习绣技。王寡妇有一手好绣技,当初里正夫妻也是想让张婉去王寡妇那儿学习的,可惜张婉嫌累,去了两次就不想再去了。可如今看到林秋霜居然跟着王寡妇学习,耳边听着王寡妇对林秋霜天赋的赞赏,张婉完全克制不住自己的嫉妒之心。

这个消息被张婉传了出去,王寡妇受不了别人的闲言碎语,再加上自家女儿即将要说亲,狠心地拒绝林秋霜再来学习。

这对于林秋霜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她在王寡妇的门前苦苦哀求,却不妨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不顾她的挣扎,将她带到了王寡妇家后面的草垛上。

后面的事情哪怕林秋霜不说,所有人都能猜到了。

那一晚究竟有多少人糟蹋了林秋霜没人知道,王寡妇对于她的哭喊求救又是如何狠心地充耳不闻,还有幕后的主使者张婉,仗着里正的维护,这件事情最后不了了之。

林秋霜足足养了三个月的病,当她好起来之后,这个泼辣而勇敢的姑娘就不见了,只剩下一只在暗处酝酿着复仇的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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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秋霜说完这一切之后,现场陷入了死寂。

正在这时,田勿如疯子一般冲了出来,挥舞着胳膊挡在林秋霜面前,恶狠狠地看着他们所有人。

林秋霜的表情似乎软化了一点,但她很快就重新板起面孔,一把把田勿给推倒,恶声恶气道:“我让你帮我把人都杀了,你却只是放火烧他们的房子!真是没用!窝囊废!”

田勿“呜呜”地叫着,他的眼睛含着泪,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

林秋霜似乎被他的表情给刺痛了,用力将他踹倒,又骂道:“你当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和他们都一样,都不是好东西!”

“够了!”陆徵不忍心再看下去,挡在田勿面前。

林秋霜冷笑一声:“好啊,如今我就站在你们面前,反正我也没打算活了,要杀要剐随你们!”

陆徵的手指紧紧地握住,他第一次面对凶手,没有办法理直气壮地说出那句话。

而正在这时,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冲了进来,将林秋霜搂在怀里,她的脸并不年轻,但依然能看出姣好的容貌,正是林秋霜的母亲林氏。

林氏何尝不知道女儿所受的苦,可她们本就是外来户,她又做着如此低贱的工作,为了活命,只能劝女儿忍下来。

她呜咽着,苦苦哀求周围的人:“求求你们饶她一命,我带她走……我们离开村子,她只是个孩子啊……求求你们……”

原本因为林秋霜的话而陷入沉寂的村民,却在林氏到来之后,点燃了怒火,纷纷叫骂道:“杀人偿命,烧死她!”

林氏将目光转移到陆徵脸上,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大人,霜儿固然犯了错,但这些人何尝又是无辜的,我的霜儿只是报仇,她没有伤害无辜啊……”

正在这时,人群之中忽然传来一声响亮的耳光声,所有人都循声看过去,就看到牛大痛哭流涕,用力地扇着自己的耳光:“我不是人……我不是人……我畜生不如……是我害了驿丞啊……”

除了田有金不在,其他所有的着火的人家都沉默下来。

林氏就像抓住救命的稻草一般,希冀地看着陆徵:“大人……他们不追究了……饶了我的霜儿吧……饶了她吧……贱妾给您磕头了……磕头了……”

林氏用力地朝着陆徵磕下来,陆徵连忙扶住她,嘴里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偏偏在此时,里正却说话了:“林秋霜纵火杀人,就应该杀人偿命!”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林秋霜,恶狠狠道。

原本还有所动摇的村民也窃窃私语起来。

田勿站了起来,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火是我放的,跟林秋霜无关。人也是我杀的,你们处死我吧。”

林秋霜原本凶恶的表情突然就变了,一串眼泪从她的眼眶中掉了出来,她一边骂一边哭:“你是猪啊!我在利用你啊!你看不出来吗!”

田勿轻轻地笑了一下,他长相平凡,还比林秋霜矮了一个头,可是此刻他却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像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他克制地看了一眼林秋霜,低声道:“我知道,但是你那么好,你对我笑,你还给我绣了一块帕子……这是我这辈子唯一收到的礼物……我是心甘情愿的。”

他珍惜地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那手帕被他叠的整整齐齐,但也能看到右下角歪歪扭扭地绣了一个“勿”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