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1 / 2)

第二日醒来时齐灏已经没了身影,李梓瑶将窗户打开,阳光洒进屋子,惨白中透着微凉。她转身去了孩子的屋里,才一个月大点儿的小孩儿,睡得正香,李梓瑶瞧着有趣儿,便在一旁坐着看。

齐灏去了乾清宫拜见,要提的正是甄友和之事,圣上一脸倦容,闻言便道:“朕记得甄友和的案件是交给你二皇兄了,怎么,你可有异议?”前几日甄友和本该处了死刑,后有人来报其事另有隐情,求了个延缓,今日齐灏又拿此说事,没想到一个甄友和把他俩儿子都牵扯进去了,皇上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齐灏听他这语气便知事要不好,斟酌了番正要答话,皇上突然来了一阵剧咳,身边的太监赶忙传太医,被他摆手止住,齐灏到嘴边的话也咽了下去。

齐灏低头立着,听那一声声牵动肺腑的深咳入耳,一时没了话。一向与圣上不亲,见他如此,心底里似乎也没几分难耐,只待他声落赶忙顺着来几句慰问,“可有唤御医来过?这几日天陡然凉了,易感风寒,还望父皇保重身体才是。”

皇上声音里说不出的暗哑,只道:“无碍。”眼皮垂的越发很了,看上去没点儿精神劲儿。见他如此,齐灏也不好再提及此事让他劳神,又沉默了会儿,劝他保重身体,离开时嘱咐太监仔细照料,这才出了大殿门。

没走几步,谁知皇后竟在前方等着,齐灏见了她身影,又想起李梓瑶的哭诉来,眼底越发清冷,低头思量了下,上前去行礼。

许久没见了,她憔悴了不少,哪怕是厚厚的妆容,也压盖不住疲态,想来是没少为太子病体越发衰弱的事忧心,只是眼里的那末深藏的锐利始终不曾磨灭。

齐灏问安:“府里事忙,许久未曾向母后请安,孩儿不孝。”无论有没有李梓瑶这桩事儿在,齐灏对着皇后都没有好颜色,毕竟那些伤是从小就招来的,任谁即便是再热血的心肠也能给磨硬,除非他是个喜受虐的。只是有了这桩事在,他对皇后最后的那份耐心也去了,如今还应付着,只是不好落了他人口舌罢了。

“许久未见,本宫甚是想念,听闻端王爷难得入宫一次,便在此候着,所幸是等到了。”她笑着,嘴里话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挖苦嘲讽,天底下哪有母亲见儿子还要等待的,说的客气,不过是在责怪齐灏不去瞧她罢了。

齐灏也不恼,不接她话茬,只道:“不知母后找儿臣所谓何事?”到现在,他们之间连寒暄都是多余的。

皇后显然也是意识到这点,转眼一声叹息,换上愁苦之色,道:“你皇兄病中,不见你多日,他最是在意你的,到如今你也不去看上一看,岂不是叫他心寒,他虽是不说,我却知他是想见你的,今日来便是等你同去。”太子此前传唤过齐灏几次,都被他拿旁的借口推了,可今日却是推不过去的,母后亲自帮太子来传人了,皇后之命是懿旨,哪有齐灏拒绝的份儿,只得跟着去了。

他太知道太子如何病成这番模样的,此刻见了人,心不住一跳,那面黄枯瘦的样子,哪有往日的半分温润尔雅,叫人不忍再瞧第二眼。

齐灏别过去深吸口气,压下胸间涌上来的酸涩,如论怎么说,这都是曾护过、陪过、指导过自己的人。

太子从被窝里伸出手来,胳膊细到整个袖子都是空荡荡的,像一颗老树上耷拉着的枝杈,齐灏上前握住,两人相对无言,良久,太子淡笑了下,晃了晃手又收回,闭上双眼显然是要歇着了。

齐灏不留痕迹的深吸口气,慢慢将他肩头掖平,起身告退。

倒是皇后,眸子里有两分急切,见太子闭口无言,又是一声叹气,任齐灏离开了,她终是不忍拂了太子的意。

可齐灏离开时,她却又跟在了身后。

还未走出大厅,她刚要开口,却被“圣旨到。”三个字震住了。

这个时候来圣旨,皇后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直摇头。齐灏也是一震,握紧的拳显示出他的不平静来。

不出两人所料,果真是废太子的诏书。

齐灏看了眼皇后,便是她摇摇欲坠的身形,反倒是太子显得平淡许多,许是意料之中,许是那么多大风大浪里走来,最后这一道也不在乎了。

“大限将至。”齐灏出了东宫,心中便只有这四个字罢了。

世事无常,生死无常,他在一刻,突然很想见到李梓瑶,立刻、马上,那份急切压得人喘不过起来,上了马便狂奔而去,风呼呼的拍在脸上,只让他显得更加肃穆。

直去了后院,却见她不在卧房,想也不想便知是在小儿房里。果真,孩子在睡觉,她搬来了把桃木椅,双脚也翘在椅面上,整个人都窝进不大的椅子里,手里捧着个光滑的硬木板,上置纸一张,手执炭笔,看了眼孩子便落下一笔,全神贯注的样子,连自己到她身后都没有注意到。

这样温馨,孩子睡着,妻子作画,自己在一旁旁观,像在梦中一样,此刻的安宁,便是他渴求已久的吧,静谧安详,让人不忍打破了这气氛,他便静静了站立,嘴角不由得勾出笑意,目光在李梓瑶的画板和孩子的睡颜山游走。

待搁了最后一笔,李梓瑶揉揉眼睛,坐的太久,身子都僵硬了,仰了仰脖子,要舒缓一下,谁知一抬头便看见立于身后的齐灏,也不在这里等了多久,李梓瑶愣了下神,随即指了指门外,暗示齐灏有事儿出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