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早点的时候,朱赢忽想起一事,问鸢尾:“枸杞还没消息吗?”
鸢尾摇摇头,道:“派出去的人打听到曾有人看到她与西市的马贩子在一起,但是之后似乎就没人瞧见过她了。”
朱赢疑惑,当日因着手里并没有枸杞的身契,她只是给了她一些银两就将她放出了王府。后来有了她的身契之后,她已经消了她的奴籍,想将身份文契给她,却怎么也找不到她的人。按理说没有身份文牒,她连城都出不了,能去哪儿呢?
用过早点之后,朱赢派人去打听甘棠村附近有没有什么大面积的荒地或是劣等田地。既然要开染坊,还有那么多棉纱棉花要织成布,那就买地建厂吧。之所以选在甘棠村,一来这村子大,雇工容易,二来这村子离永定埠近,万一将来做大了全国各地都来她这里批布,运输也方便。
将院子里一天的事务都做好安排之后,她把三七叫了过来。
第一句话就叫三七如遭雷劈般僵在了当场。
“三七,你以后别在这院子里了。”
须臾之后,三七回过神来,眼泪便扑簌簌地掉下来了,跪在地上抱着朱赢的小腿嚎:“公主,奴才知道错了,您别发卖奴才。奴才跟了您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公主。干娘不要我了,您再不要我,我活着还有什么劲儿啊,还不如死了呢。如果您要发卖奴才,又何必去赎奴才呢,就让奴才死在桐江里算了……”
他闭着眼嚎得正起劲,耳边忽传来“哧哧”的笑声,睁开泪眼一看,发现鸢尾郑嬷凌霄等人都看着他笑呢。
三七:“……”这气氛不对啊。
朱赢一脚蹬开他,骂:“还好意思说跟着本公主这么多年?合着这么多年下来,本公主在你心里就是个一言不合翻脸无情的人是吧?”
“不是,可是公主您好好的说什么不让奴才在院子里了,奴才不是心里发慌吗?”三七擦擦眼泪小声辩解。
“瞧你这点出息!”朱赢深谙他一言不合就化身鼻涕虫的本事,懒得怼他,直接将桌上的身份文契并一封聘用合同交给他,道:“自今日起,你不再是我朱赢的奴才了,而是我外聘的掌柜的。奴籍已给你消了,身份文书你自己拿好,这份聘用文书你仔细看看,若有意见可以提。”朱赢说得口干舌燥,伸手端过茶杯喝了口茶。
放下茶杯却见三七拿着那几张纸直愣愣地看着自己,朱赢伸手摸一下脸,问:“看什么呢?”
“公主……”三七一张口,眼泪却又掉了下来,他也不擦,趴地上恭恭敬敬地给朱赢磕了三个头。
朱赢:“……”又不是生离死别,至于吗?
磕完了头,三七将身份文契和聘用文书塞回朱赢手里,抹一把眼泪道:“当初我娘为了救我爹把我卖进宫,我虽不怨恨,却也不想看他们愧疚,所以这辈子就没想过要回去。在燕贻阁咱们五个一呆便是这么多年,说句大不敬的话,奴才早就把公主、郑嬷、凌霄和鸢尾当做奴才的家人了。奴才这辈子别无所求,就是不想再离开家、离开家人。奴才是个挨过刀的,便放出去了也成不了家,脱不脱奴籍的奴才不在乎。公主想要奴才做什么,吩咐一声便是,又是脱奴籍又是聘书什么的反倒显得公主不把奴才当自己人了。奴才伤心,奴才不干!”
朱赢:“……”把手里几张纸卷巴卷巴卷成棍状,上去就在三七的头上抽了一下,骂:“你个死奴才,给你三分颜色就开染坊是吧?有本事你出去开去啊!自己拉的屎自己不铲,想让本公主给你铲,当本公主免费铲屎官啊?”骂一句就抽一下,把旁边三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骂完了也抽完了,朱赢问:“这下满意了?”
三七咧嘴一笑,道:“满意了。”
有这么个欠抽的奴才,朱赢也是无奈,苦口婆心道:“三七,观你此番青州之行,知道货比三家,知道打听行情,知道挖人墙角,知道巧拉关系,知道抓住机会先斩后奏,有胆有识有勇有谋,便是我亲自去,也不见得能有你的作为。你天生就是个做生意的料,跟我在后院白白埋没了你。如今你拉了这许多棉纱回来要纺织成布,带了这许多人回来要安排活计,公主我正值用人之际,你不去谁去?再说这身契的事,我有意让你担当大任,将来未免要出去交际,你若不脱奴籍,如何与人相处?如何取信于人?你与家人的亲近莫非只限于朝夕相对常伴左右,而不包括担起责任独挡一面么?”
朱赢话音方落,三七一把抽出她手中的身份文契和聘用文书,咋呼道:“公主,您下次能不能根据奴才的心理承受能力好好安排一下说话顺序,一惊一乍地吓死奴才了。”
朱赢:“……”你怂怪我咯~
接下来的日子朱赢忙得陀螺一样,租地、丈量土地面积,找人设计厂房,请泥瓦匠,买砖石木料,找木工打纺车和织机……用一句广告词形容那就是“根本停不下来”。直到一个月后,她偶然间去仙客来视察装修进展,发现那个一条小鱼破浪来的江虞委顿在大厅一角,惊问:“壮士,你怎的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