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爷看着项老王妃没出声,他其实心里并不喜欢自己母亲每次说起大房的事,都要提上几遍,可怜见的,你大哥去了,你侄女没了父亲什么的,仿佛不这样就不足够提醒他当年他和大哥一起出战,回来的只有他一个人似的。
项老王妃见安王爷没开口接话,就继续道,“况且你素来和宁国公世子交好,我瞅着,不如你直接跟宁国公世子把事情给定下来还好些。你大哥早逝,就留下这么一滴骨血,你可得为她做主啊。”
安王爷闻言却是把目光转向了自己的王妃,他素来在军中,留在家中的时间并不多,对这京都各家儿女亲事意向并不了解,这些向来都是赵氏打理。
既然上次赵氏拒绝了大嫂,必然就有她的理由,更何况他向来对他大嫂和母亲的智商表示深度的怀疑,所以他当然不会糊里糊涂的直接答应这种事。
可是赵氏只是对安王笑了笑,笑容温婉而宽和,并无任何异议。
安王收回目光,再次看向自己的母亲道:“这京中的儿女亲事虽说必要父亲拍板,但现在很少有盲婚哑嫁的,都是要双方有了默契才成,既然大嫂有意,我便让人问问宁国公府的意思。”
项老王妃对这答案不算满意,正待再说什么,项大夫人却冷笑着瞟了一眼赵氏,换了笑容上前谢过安王。
她又不是傻子,那日试探过苏氏,回去细一思量,就知道苏氏对她们家明惠无意,她现在撺掇着项老王妃让安王爷出头,不过是为了堵了赵氏的路!
赵氏当然不会错过项大夫人的那一眼,她心思略转便大概知道了项大夫人的主意,心里也是冷笑,为了阻瑾惠的前程,不惜拿自家女儿的名声去堵,不知道西夏的人是不是都这么“直爽”。
晚膳项老王妃、安王爷和姜晞一桌,项大夫人、赵氏和容侧妃则分别领着自家的女儿和韩烟霓一起坐了一桌,中间还隔了一道六扇的绢素围屏。
安王是个沉默的,又讲究食不言寝不语,项老王妃那桌便吃得是沉默异常。姜晞因着项老王妃给他塞韩烟霓的事,也不去哄老祖母了,只顾着扒拉着饭。于是这顿饭简直吃得项老王妃胃疼。
项大夫人赵氏她们这一桌倒是客客气气,但这客气简直生疏到骨子里。
姜璃对着韩烟霓,更是一粒饭也吃不下去,她瞅着韩烟霓和项大夫人,想到项墨说过西夏用毒古怪,心里便更是膈应。
项大夫人瞅瞅宜兰,再瞅瞅姜璃,一个人比花娇,一个花见花凋(惭愧得),那心里的酸意恨意简直掩都掩不住。
总之,这一顿饭关系缓和倒是没见着,那矛盾却是从妯娌间的鸡毛蒜皮和失去爵位的不满升级到了某种无法宣之于口的隐隐的仇恨。
当晚安王爷便询问赵氏有关明惠和周衍的事情,赵氏笑着道:“王爷您也是知道的,周衍那孩子家世品性才学武功在京都未订婚的孩子中不说首屈一指,也绝对是顶顶拔尖的。现如今,不知道多少家夫人都盯着呢。大嫂看中那孩子也没什么奇怪的。”
安王爷沉默不语,赵氏就继续道,“只是周衍是宁国公府的嫡长孙,将来是要袭爵的,对这嫡长孙媳是慎之又慎。上次我想着项皇后和母妃一直想着要把明惠嫁回西夏,因此就不敢私自应了大嫂。其实也是我的私心,明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便也不愿去拉着脸开那个口。王爷,您和宁国公世子几十年的情谊,可也别让他太难做。”
赵氏并没有跟安王爷提周衍的母亲宁国公世子夫人有意自家女儿姜璃的事情,一来还没有准信,二来此时跟安王说,必会将事情复杂化,安王爷素来厚待项大夫人母女,此时说出来,安王可能就会直接让姜璃退让。
但明惠能否嫁去周家,却是跟自家女儿退不退让根本无半个铜板的关系。
安王听完赵氏的话,心里也是觉得无力,因着大哥的死,自己答应了父亲要善待项氏母女,可是这善待,有时候也真是不容易。
这日后几日,安王爷还没找着机会跟宁国公世子提上一提他侄女的婚事问题,京都又发生了两件让勋贵世家们注目的事情,两件事还都和安王府有直接和间接的关系。
定昭三十三年四月二十一日,辽国信使上书大齐朝皇帝景帝,辽国三皇子入大齐都城燕京,拜见大齐皇帝,约于十日后,即五月初到达京城。
老皇帝景帝命刚刚办差回京的十二皇子姜祁安排接待辽国三皇子事宜,又命安王爷暗中查探辽国三皇子突然进京的原因,以及辽**队的动向。
安王爷便出了京城,连安王妃赵氏也不知道他具体去了哪里。
这事刚过去两天,四月二十三日凌晨,一位全身是伤形容狼狈的年轻公子在两个护卫的护送下敲响了安王府的大门。
这位公子自称是项老王妃的侄孙,西夏王先世子的遗子,西夏王府的五公子项翊。六年前西域攻打西夏边城,破城时屠城,项五公子在忠仆的护卫下逃出边城,原本打算回西夏王城银州城,却多次受到刺杀,几次都与死亡擦身而过,最后没办法,匿在了蜀中几年,这才辗转来了京都。
可是快到京都时,又一路遇到黑衣人追杀,身边的人死得只剩下两个护卫才到了安王府。希望能得到其姑祖母安王府老王妃和陛下的庇佑,再回西夏王府找项老王爷主持公道。
第39章 项五遇刺
项翊的出现是在姜璃的意料之中,所以算不得有多惊讶,虽然在前世她不太关注这件事,具体项翊是如何出现的还有后来的发展都不是特别清楚,但是大体的事情还是记得的。
项翊受伤有些重,项老王妃当日带着项翊的一个受伤稍轻的护卫觐见了景帝,景帝听了护卫说了项翊的遭遇神色莫测,并没说什么,只命太医好生帮其疗伤,又赐了些名贵药材。
安王不在府中,安王妃只把项翊安置在了靠近老王妃的慧安堂的外院一个院子,一应接待都是以老王妃侄孙之礼,半点不许提西夏王府之辞。
项翊是西夏王府的五公子,此时正逢西夏王府二公子代表西夏王府进京觐见,既然连西夏王老王爷的妹妹项老王妃都承认了项翊的身份,于情于理,项二公子总要过来探望一番。
于是,项二公子第二日就带了随行的两个西夏王府老臣和上好伤药过来探望项五公子了。
虽说项五幼时便随父亲西夏王先世子居住在西夏南边境的边城,项二则是常年累月跟着父亲西夏王现世子在北边打战,但两人逢年过节时也是常见到的。
两人未见六年,六年前一个十二,一个十岁,那时候虽未长成,但其实相貌底子还在那里,也没变化多少,说不认识,那就是睁眼说瞎话。
项二见到项五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就沉痛的道:“五弟,这都是王府的疏忽,竟让你流落在外多年,此次能在京都见到五弟,实乃托陛下的洪福。待五弟养好伤后,就跟我一起回西夏吧。二哥必会好好照料于你,不让祖父担心。”
项五有气无力道:“二,二哥。这如何能怪三叔和二哥?父亲母妃兄长们在边城被杀,三叔远在银州城,如何得知营救?就是我被追杀,也是我无能不能联系上祖父,所幸还能留着一命来见陛下,若能在陛下的庇佑下再见到祖父,便是老天垂怜了。”
两人各怀深意的寒暄两句,项二见项五再多说几句话就快断气的模样,便起身告辞道:“五弟你先在姑祖母这里好生休息疗伤,我今日便修书给祖父,也好让他也高兴高兴。我改日再过来看你,有什么需要的,你也尽可以派人来跟我说。”
项五谢过项二,又道是有伤在身,不能起身相送,两人满怀深情的告别。
项二离开安王府院子,路过花园假山时,一眼便看到了在假山边显然在等着他的姜璃。
姜璃穿了一身金银丝线绣的蚕丝百花纹浅紫色流纱裙,站在假山旁的树下,微风吹过,青丝和纱裙都微微飘起,斜斜的晨阳下,弯眼浅笑,让远远看见她的项二心就忍不住多跳动了几下。
他心想,我还是得想方法早点把她娶回去好了,这样看着虽然欢喜,也实在难受的紧。
项墨命下面的人停下,自己上前迎了姜璃,两人便站在树下说话。
姜璃的身高只及项二的胸前,站的近了,姜璃就觉得这样说话很不舒服,便站到了假山旁的小石阶上,再仰了头跟他说话。
项二看她的样子心里便又软又喜欢,但很多人看着,他也只能站在一步开外的地方一本正经的跟她说话。
姜璃对着他笑了笑,便又收了笑容睁大眼睛问道:“项二哥,你见到那个项五公子,觉得怎么样?”
项二觉得有些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