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金氏早就歇下了,忽听得外头传来细细碎碎的说话声,她这几日心中有事,睡不踏实,稍稍一点响动就惊醒了,问,“外头怎么了?”嬷嬷掌灯进来说:“大少爷想见您。”南宫金氏心中一惊,还当出了什么大事,忙说:“快让他进来!”说话的同时披了衣裳搭在肩头。兰珠睡在隔间软榻,此时也一脸惊惧的披散着头发走了过来。
南宫瑾嘴角噙着笑,进了来见母亲和兰珠都是一脸的严阵以待,微微愣了下,说:“母亲莫要紧张,只是儿子有点私事想拜托母亲。”
南宫金氏疑惑的蹙了蹙眉头,“什么样的私事连一晚上都等不了?我这几日心里七上八下的,你安排的周全吗?可千万别心急坏了大事,咱们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也不差这一二年了,一切还需从长计议,万保周全。”
“娘,我不是要跟您说这事,”刺杀耶律丰达,他心里有数,犯不着还带累母亲担惊受怕,他清了清嗓子,隐在暗处的脸,表情看不真切,只是声音略略显出了一丝丝的紧张,“儿子还请娘明儿个亲自去花家一趟再提一次亲。”
“又来!”南宫金氏脱口而出,一脸不可思议的与兰珠对视了一眼,说:“瑾儿,不是我说你,你历来是个有分寸的,这做人做事也要分个轻重缓急,难道你谋的大事这次暂且搁下了?”
南宫瑾说:“箭在弦上。”
南宫金氏更不解了,“那你还?”
南宫瑾说:“一旦事发,变数太大,若是万一,儿子要带走她,也想给她个名正言顺,”顿了顿,又说:“这是我对一个女子能做的,最起码的爱护。”
南宫金氏定定的看着他,好一会,说:“看来你真是喜欢她。”
南宫不语,夜色太深,否则南宫金氏一定能看出他眸中溢满柔情。
“唉,你这样我也不知是好是坏,怕只怕你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不会,”南宫瑾回答的斩钉截铁,“我若有了妻儿定要给她们最好的。”
南宫金氏怔了怔,继而大笑出声,指着他冲兰珠笑骂,“这媳妇还未娶进门呢!就忘记亲娘了!”
“娘在儿子心中的分量不是任何一个女人可以比的,因为您是唯一的。”
“瞧瞧,心里有了喜欢的姑娘,说话都好听了。”南宫金氏笑的开心无比,却又锁了眉头,迟疑道:“我先头都遣了几回媒人,花家都没应下来,且不说我这贸贸然的过去,不合规矩,就是他家要是再推三阻四还不应下来怎么办?”
“所以儿子才想求娘亲自出马!”南宫心中所想却是,之前花吟没回来,花家有难言之隐,他不急。但现在人既然回来了,就没有不应的道理。
南宫金氏本就是性格豪爽之人,被这么一激,顿时豪情万丈,当即一拍桌子,说:“你放心!这事包在娘身上了!我就不信那姑娘有三头六臂了,我还拿不下她!”
花吟一大早就出了门,因为昨儿晚,她仍旧歇在东边的小院子,花谦给她看了一样东西,是孙三小姐的贴身丫鬟偷偷摸摸递进来的小纸条,说是三小姐病了,想请花妹妹看在昔日的姐妹情分上前去探望她。花谦自从男扮女装后,除了那次替花吟往怡红院送药,遭了孙家表兄弟和齐瑞达的羞辱后,一直再未踏出花府一步,三小姐竟然求他出府探望他,这,着实让他感到为难,丫鬟又说:“如今小姐被禁了足,出来不得,小姐落了水着了凉又在病中,可怜的紧,只求花小姐发发慈悲去劝慰几句。”话未多言,丫鬟便匆匆走了。
花谦对花吟说:“如今既然你我二人身份已然调换过来,你就去看看她吧。”
花吟好看的眉头挑了半边,说:“你俩感情不错?”
花谦正一门心思给新曲填词,闻言,说:“可惜我和她终究男女有别,不然倒能引为知己,常常往来。我听闻,此番金国太子意欲迎娶三小姐为妃,也不知是真是假,她人不错,若是她不嫁往金国,往后你俩倒可经常走动。”言毕,又一门心思的捯饬自己的词作诗画。
花吟闻言,不自觉紧了拳头。嫁往金国,是吗?
次日,不待花谦催她,她已然起身梳妆,她多年不作女子打扮,摆弄起发饰来手生的很,花谦的院子里又没有小丫鬟侍候,金银环钗更是一样都没,毕竟她才回来,都还没来得及准备,就在她打算直接束发的时候,看到屉子里放着一串珍珠。项链不似项链,长长的一条。用几根金丝线编了,隔一截打个结串颗珍珠。
花吟想了想,如今天气热,她长发及臀,遂自行编了一条长长的大辫子,连着那珍珠一同编了进去。
打扮妥当,对镜自照,镜中佳人,身着白色抹胸襦裙,胸前简约几朵白兰,锁骨讨巧婉约,肌肤细腻如白瓷。她趴在铜镜前看了会,自言自语道:“蜕了层皮跟脱胎换骨了一般,都说一白遮三丑,这话果然不假,一不留神,就成那天上的仙娥啦!嗯嗯……若是烈焰红蕊换肤的功效能够推广……”
“你叽叽咕咕说什么?”花谦自她身后走了过来。
花吟回身,啧啧出声,“弟弟,我可真为你担心。”
花谦皱眉,不解看她。
“你看吧,你天天对着这么一个仙女般的姐姐,往后哪家姑娘还能入得了你的眼哦。”言毕哈哈大笑。
花谦双手抱胸,说:“你头上那串珍珠是孙小姐的,你这次过去刚好还了她。”
“什么?”
“那本是一串项链,三个月前,被她不小心挣断了,掉的到处都是,后来就没管了,我找了齐整,就用金线串了……”说到这,他想到昨儿花吟还笑他会女红什么的,便住了嘴。不过,他串成这样,确实是想到了珍珠串在发间好看,双生子的血缘联系真是奇妙,他那般的想,他姐姐就这般的做了。想到这儿,他微微笑了下。
“你笑什么?”她冲他挑了挑眉,明眸婉转生动。
“往常二哥经常在嘴边念叨,说丑人多作怪,我一直是不解的,既然都是丑八怪了,为何还要作怪吓人?现在看看你,恍然大悟了。”
花吟气得跳脚,从他案上的笔筒内抽出一把剪刀,磨着后槽牙道:“你这小子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吧?”言毕握住他罩衫的一角,刺啦一声裁开一长条的白纱。
花谦被吓的脸都白了,怒道:“满满!你疯啦!”
他这一喊,一直在外头玩尾巴的黑獬蹭的一声跳了进来,上前就要咬花吟的腿,幸得花吟反应神速,扯着剪好的白纱提着裙子就踩着椅子上了桌案。
黑獬也提起两只脚用肉垫子拍她,不过黑獬也知道在闹着玩儿,若不然就算是再迅捷,也早被它咬掉一块肉了。
花谦面上青白交错,又看了眼案上被她踩的乱七八糟的画,怒道:“快滚!快滚!”
花吟闹够了,从案上跳下来,一面抖开白纱往头上裹,一面说:“走就走,走了可别惦记我啊!”
花谦气很了,“走了就永远不要回来!”
花吟大笑着出了小院子,外头阳光烈,有了上次帷帽被打掉的经验,她想着还是幽冥子的法子好,用块纱裹着。
花谦看着身上破烂的罩衫,又看看案上被踩的乱七八糟的画,打的到处都是的笔墨纸砚,还是气的要命,忍不住又泄愤般的大骂,“还是走了清静!走的越远越好!”当然,此刻的他如果知道这场重逢只是一场短暂的梦,他又怎会说出如此残忍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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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吟要去镇国公府,花容氏昨晚就知道了,特意让张嬷嬷陪着,又叫了两个稳重的小丫鬟照应着,小厮赶车,便过去了。临行时,花容氏莫名心中不安,说:“要我说你刚回来就该安心在家里待着,没的去揽那些是是非非。我以前看着孙小姐常来我家,我就心惊,如今她嫁远了,反而是好事。三郎平时也不爱出去,你跟他换没换回来影响不大,家里下人也搞不清楚状况,待过个三五年,三郎要说亲了,就说他从外面回来了,那时候外面的人早该忘记曾经的花小大夫了,你们兄妹各自成家安稳度日,我这做娘的心也踏实了。”
花吟拉着母亲的手,撒娇道:“娘,您放心好了,我绝对不揽事,您放心。”
花容氏点了一下她的鼻子,“最让我不放心的就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