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2 / 2)

顾琳听了这话,不敢言语。

顾王氏继续说道:“想不到,我这一世养了两府这许多子孙,没有一个中用的。倒是这个守寡的孙媳妇,是个格外出色能干的。若当真如此,即便没了宋家这门亲事,倒也无碍了。”

顾琳听在耳中,虽是自己的亲娘,却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噤。她昨日是戏谑嘲讽姜红菱四处招蜂引蝶,但也不过是为图口头痛快,与她找些麻烦和不自在罢了。姜红菱同顾念初只做了三日夫妻,但好歹也是侯府中人。如今眼见母亲竟打起了个这个注意,她心底蓦地生起了一股森森寒意。

顾琳勉强一笑,问道:“母亲的意思是?”

顾王氏也不看她,望着对过衣橱边的自鸣钟怔怔的出神,说道:“世间寡妇再嫁,也不算稀奇。”

顾琳小心翼翼道:“然而她是个寡妇,齐王是何等尊贵的身份,只怕不行呢。何况,她是姜家的姑娘,这改了嫁,同咱们家只怕就没什么干系了。”

顾王氏笑了笑,转着手中的玫瑰念珠,说道:“王爷身份尊贵,但总归是个男人。她是姜家的姑娘又怎样,进了顾家的门,就是顾家的人。若是顾家助她攀上了高枝儿,她谢咱们还来不及呢。”

顾琳听得心惊,越发不敢说些什么,少坐了片刻,便随意寻了个由头,走了出来。

顾王氏也不甚留她,着丫鬟送了她出去。

顾琳走出松鹤堂,日头重新落在身上,忽觉两手冰冷不已。

她嫁人离家之时,母亲尚在中年,经逢近二十年回乡重逢,几日相处下来,她竟有些不敢信这个满心算计的老妇,是自己的生身母亲。

她的确也把持子女婚事,但归根结底,也终究还是希望子女生活顺遂。但据顾王氏的言谈,仿佛底下这些小辈皆是能用的棋子,她眼中只要维持侯府的体面与运道,子孙如何,全然不在心上。

顾琳忽然有几分庆幸,他们一家子要迁到外头住去了,若在这里留下去,那一双儿女在顾王氏眼中,也还不知会是个什么样子。

她步履匆匆,向着秫香楼走去。

姜红菱出了松鹤堂,陪着顾婉回馨兰苑。顾思杳随在她身侧,想同她说几句话,却碍着顾婉在眼前,只好作罢。

顾婉满腹心事沉沉,面冷如水,一路无言。

到了馨兰苑,她便头也不回的进去了,走到门上,却又回首向姜红菱浅笑道:“嫂子,这些日子,多谢你了。”

姜红菱心中微微有些异样,上前说道:“太太只怕有些不好,可要我去陪陪你?”

顾婉摇了摇头,说道:“不必了,太太这毛病,眼下怕是最不要见嫂子的了。嫂子,还是别去的好。”

姜红菱想及昨日苏氏那疯癫之态,也觉有理,便也作罢,看着顾婉进去,方才转步往住处行去。

顾思杳与她并肩而行,见左右无人,便握住了她的手,只觉那绵软小手之中,湿冷一片。

姜红菱微微挣了挣,但顾思杳握的甚牢,又见此地僻静,心中本也有些怏怏,便也随他去了。

顾思杳见她不言语,低声问道:“有心事?”

姜红菱摇了摇头,只是淡淡说道:“看着婉姐儿这样子,我心里有些不大好受。”说着,又问道:“这事,你怎么查探的这样快?不过一夜的功夫而已,虽则老太太没问你要证据,但你既来了,想必都是备妥了的。”

顾思杳微微仰起头,高挺的鼻梁在五月的日光里,微微泛着光泽,他轻声说道:“昨日二姑娘是和你一道出去的,我怕这事拖累了你。侯府于二姑娘的亲事很是看重,出了这样的事,不敢去找宋家的麻烦,但只怕要在府里寻个人出来扎筏子了。我不快些把事情了结了,他们就要咬上你了。所以,我连夜就叫人去查了。你知道,为了将来筹谋,我是养了些人手的。那赵立不过是个市井泼皮,行事颇露行藏。这点小事,查探起来,很是容易,所以一夜间就有了消息。”

姜红菱想到这两日里,苏氏的疯癫狂乱,顾王氏的冷言冷语,顾思杳所言之事的确大有可能。

昨夜,她一夜未曾睡好,也是想到了此节。

她心底有些触动,不觉微微低头,说道:“然而,那是你的外祖家。你这样,岂不是和那边伤了和气。”

顾思杳生母早亡,上一世虽不见他同宋家有多密切的往来,但未必就没有亲戚情分。

顾思杳听闻,驻足不前,转身看着她,深邃的眼眸里带着些暮春的暖意,他莞尔道:“同你比起来,那些人都不算什么。”

第104章

姜红菱面上微微一热, 莹白的肌肤里透出些许绯红,倒好似涂了胭脂一般。

她垂首, 浅浅一笑, 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两人立在甬道之中, 一时里谁也不曾说话。

微风时过,将她发髻上的一绺青丝吹了下来。顾思杳抬手, 替她绕到了耳后, 指尖触碰到她颊边的肌肤,细腻温软, 让他禁不住的有些失神。

片刻, 姜红菱方才缓缓说道:“我……须得回去了。”

顾思杳颔首道:“我去同大老爷说这件事去。”

姜红菱点了点头, 转身往洞幽居行去。余下的事, 便不是她要操心的了。顾婉必然不能嫁到宋家,宋家也到底要给他们一个交代。但有顾思杳在,仿佛一切都不需要她担忧了。

姜红菱走在回住处的路上, 仰起头,见和煦的阳光正迎面洒来,天上则是一碧如洗,万里无云。尽管当下, 侯府中仍旧是局势诡谲, 但不知为何,她心中却有种阴云即将散尽之感。

顾思杳一路走到顾文成的书房,经人通传, 入内见了伯父。

家中出了这样的事,顾文成今日并未出门,只在书房静坐。女儿的丑事,也不好同人商议,正在发愁不知如何处置,就听闻侄子来了。他心中烦乱,本不愿见,但又听人说起近来这个侄儿很是能干,有心听听他来有何事,便还是招见了。

顾思杳入内,寒暄已毕,将查探结果一一讲述了一番。

顾文成耳里听着,心中颇为烦躁,这件亲事于他本不甚要紧,但宋家既然弄出这样的事,少不得要去上门要个说法。宋家仕途亨通,祖上袭成下来的国公爵位,又有个女儿在宫中做皇妃,无论哪一处都压着侯府一头,不是侯府能斗得起的人家。

顾文成踌躇了一阵,问道:“可有问过老太太?这门婚事,乃是老太太亲口许下的,她老人家可是个什么意思?”

顾思杳回道:“已向老太太禀告过了,老太太的意思,既是宋家这等阴毒下作,二妹妹当然不能嫁过去。余下的事,就请老爷拿主意。”

顾文成面色沉沉,把玩着一对文玩核桃,一字不言。

姜红菱回至洞幽居,见前来回事的几个管事嫂子正在院中等候,传到堂上料理一回家事,便打发了她们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