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缓坡,说高不高说矮不矮,坡度也有,自己一个人上去绝对没问题。可是往上爬了几步,发现怀觉还真是比较大的阻力。两人的一般状态就是,向前进三步往后退一步,怀觉的重量有一半是倚在她身上的,毫无疑问他就是拖后腿的那个。好不容易爬到半坡,罗十月额头鼻尖上都冒了汗。
远远看去,那姿势就好像是罗十月被怀觉和尚夹在胳膊下似的。
事实上,也差不多了。因为身高差太多,怀觉的胳膊舒舒服服的搭在她脖子上,绕过脖颈的大掌稳稳当当地抓住十月的肩头。那肩头小小的、圆圆的,抓在手中很是称手。
怀觉师父感受着掌中纤细的骨架,再低头瞧瞧,乌黑的发顶下露出小巧的鼻尖,不说话的时候真是温柔可人。吭哧吭哧地带着他上坡,好认真。
可这在十月看来就不舒服了,怀觉的掌心滚热,握在她肩头上,体温透过薄薄的衣衫交流,心底总觉得痒痒的。而且怀觉身上的清香直往她鼻腔里钻,加上不久前那个意外的亲亲,十月受不了了,总得说些什么缓和下怪异的气氛。
“和尚你们不都是吃素的吗?你怎么这么重?还有你不要抓我那么紧,我都使不上力气了。”
没听到和尚的回声,只觉得肩头的力道小了。
感觉好些了。
过没多久,十月又出声,“你只是旧伤复发,不是四肢瘫痪啊,能不能自己使点劲?”
靠在她身上的力道撤回,和尚站住不动了,眼神暗淡,“说到底施主还是嫌贫僧麻烦。”
十月捂额,“我没有,我的意思是其实你可以自己用一点点力气.....不用全靠在我身上。”贴那么近很不自在啊!总感觉被他搂在怀里似的。
怀觉提了提僧袍,“贫僧早就说自己可以的...”
话还没说两句,怀觉立马就要往后倒。
“唉——”罗十月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拉回来,“带你爬这么远容易吗我?”
她算是明白了。
这个和尚,说不得,得哄着!你一跟他急,他就像犯了不可饶恕之罪似的,疼死疼活也要靠自己。
怀觉不言语,罗十月一甩手,“算了算了,你要贴着就贴着吧。”
可怀觉却一脸难色,“可贫僧重.....”
“我就喜欢重。”
“还有贫僧的手....”
“肩膀借你,想怎么抓就怎么抓!”
“...贫僧可以用些力道吗?”
“尽管用!”
两人重新上路,十月一声都不敢再言语。
这就是朵娇花!得宠着,哄着,关键时候还要驮着!她咬咬牙,从前怎么就没发现他这么难缠。
怀觉又突然出声,言语间不无失落,“施主心里一定觉得贫僧很难缠。”
见了鬼了!
十月眼睛睁得溜圆,“不,一点都不!”
怀觉高兴了,“如此。贫僧早就说过,施主与贫僧有缘。”
罗十月,“.....”
十月继续当他的“靠山”。
和尚则扭过头去,一路憋笑。
若是罗十月知道自己被和尚耍了一整天,以她的脾气一定会站起来捶死他。
两个人从沟底折腾上山道,金乌西斜,倦鸟归林,天色已经不早了。十月看看“缠人精”怀觉,“你能一个人回去吗?”
怀觉点点头,“施主随贫僧回摩诘寺取了茶带走吧。”
这大好的时光,都被他折腾没了。罗十月敬谢不敏,憨憨一笑,“不用了,改日再说吧。”手指指了指怀觉身后,“.....我走这里。”
怀觉赞同的点点头,“施主早些回去也好,那茶,贫僧理应亲自送到施主府上才显诚意。上回弥生回来说施主住在庭水巷,高门大户非常容易找。”
你还要亲自送到府上?
十月咽了咽喉咙,“那什么,还是现在随你去吧。”
从摩诘寺出来,天色已经黑了。罗十月垂头叹一口气,抚了抚被斋饭撑起的肚皮,又掂了掂手上的两包茶叶,筋疲力竭地离开了当阳峰。什么相爷、什么莲纹刺客、什么刘莲,都不及一个怀觉难缠。他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能把她说投降,他才是隐藏的高手。
罗十月回了相府,怀法才出现,穿的是一身短打,袖口沾了几滴血渍。
怀觉一改白日里的娇花脸,面色冷清,“惊鹊楼的那两个人怎么样了?”
“禀主上,已经处决。”怀法略微蹙眉,“底下人查出了这位千里雪的身份。”
怀觉吹了吹热茶,长眉起伏和缓,“说来听听。”
“不出主上所料,她的确是一名杀手。乃是芜水国醉生门门徒,此次入汤就是为了刺杀当朝丞相萧弁。主上也知道,大汤近些年在萧弁的乱政之下对外扩张,践踏别国,周遭小国人心惶惶、民不聊生。芜水国月前半壁江山已失,她的任务就是刺杀权臣萧弁,结束战乱。目前看来,不是很顺利。而且,萧弁显然对她已经起了疑心,命身边的周宗凡暗中监视。”
一声轻响,青瓷茶盏被放在矮几上。
怀觉负手临窗,眸光深远,“萧相爷....本王很快便来会会你。今日那两人是怎么回事?”
“惊鹊楼那两人奉命来取千里雪性命。只不过运气不好,被主上撞见了。惊鹊楼消失多年,竟是因为千里雪重新出动。这女楼主的心思,还真是不好琢磨。”
惊鹊楼,萧弁,相府刘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