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刚才的表现都是装出来的,杜和大惊,没想到这个老狐狸这么厉害,想要抓回李忠,却已晚了。
晏子钦和明姝回到家中,随身带回来一摞卷宗,都和三十年前的薛家灭门案有关。
“原来当初薛家四十九口灭门案的结论是盗匪劫财杀人,根本没查出梁宽和李维庸来。”明姝伸了个懒腰,倦倦道。
晏子钦放下案卷,道:“虽然疑点重重,事后却也没人提起。毕竟薛家只剩下薛汉良的母亲,因为被不孝子送到郊外庄子里才逃过一劫,事发后不久就病死了,再没人替他们伸冤。”
明姝已经蜷在晏子钦膝头打起瞌睡,睡眼昏昏道:“伸冤,伸冤真的有用吗?”
晏子钦看她在自己膝头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很温驯地蹭了蹭,还环抱住他的腰,好像很眷恋似的,便伸手抚摸着她红润的脸颊,忍不住笑道:“又困了?你最近怎么总是爱困,要不然明天就别跟着忙前忙后了,休息几天。”
已经处于半梦半醒之间的明姝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小声嚷道:“不行,你可不许留我在家,明天……明天我早起……拦马车……”
后面的话都听不清了,似乎已经睡着了。
晏子钦无奈地笑着,什么早起,她要是能早起,太阳都会从西边出来,能吃能睡,真的快成小猪了。帮她脱去累赘的外袍,小心翼翼地从竹榻抱到床上,盖好丝被,坐在床畔,绕着她微乱的发丝看着她,仿佛怎么看也看不够似的。
大概也只有在她睡着时,他才好意思注视着她吧,她一定不知道,原来早起必要读书的晏子钦竟会时常在醒来后窝在枕上望着她傻兮兮的睡脸发呆,把书都忘在一边。
月影斜照窗纱,晏子钦忽然想起杜和应该回来了,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应该不会吧,杜和的身手他是见识过的,总不会败给一个须发花白、手无缚鸡之力的老管事。
身旁的明姝忽然嘤咛一声,极不安稳地翻了个身,晏子钦笑着隔着被子拍拍她的背,一下两下,合着心跳的节奏,安稳轻柔。
不知她又做了什么梦,她这人也是奇怪不信鬼怪,却信命信轮回,更相信梦里的事,之前梦到岳父家着火,心里不安,和他念叨起好几次。直到明姝的眉头打开,呼吸平稳下来,晏子钦才敢离去,在月影澄明的院中徘徊,心想杜和怎么还不回来。
罗绮玉也起身望了三回,始终不见动静,方才恹恹躺回床上,指尖在被褥上纠结地画圈,思考着那根破木棍是不是真的对杜和那么重要,值不值得她冒一回险。
忽然,大门处门锁响动,守在大门前的许安跑到晏子钦的院外通传:“杜二少爷回来了!”
晏子钦推开院门,急忙道:“如何?”
还未等许安回话,却听见杜和的声音:“九死一生。”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晏子钦“一下两下”拍着明姝时,忽然想起“一步两步,一步两步,一步一步似爪牙,似魔鬼的步伐”,然后就不能自已地唱了起来_(:3」∠)_
我最喜欢被人拍着睡觉了!快来拍我!
☆、第七十章
杜和刚要开口,却见罗绮玉行色匆匆地赶过来了,围着他前前后后转了无数圈,见没有受伤的痕迹才放下心来。
杜和被她转的头晕,罗绮玉道:“怎么浑身潮乎乎的,你是去了李家,还是掉进河里了?”
杜和不耐烦道:“什么事也没有,被人阴差阳错淋了一盆冷水,你快回去吧!”
罗绮玉这才注意到晏子钦在场,心下赧然,却虚张声势地呛声道:“不该拿冷水淋你,应该用滚烫的沸水才好。”说完,不情不愿地走了。
罗绮玉走后,晏子钦起身站在杜和身边,面无表情地说:“她走了,你总该说实话了吧。”
小院中有棵海棠树,是今春刚移栽的,却已零星开了些轻云似的红花,杜和往树下的木椅上啪叽一坐,拾起一片落花,叹道:“你未免太聪明了些。”
晏子钦道:“你怕说了实话惹她担心,我明白。”有时他也会为了同样的理由隐瞒明姝。
杜和并不接他的话茬,从衣襟里掏出来一块牌位,递给晏子钦。
“这是……薛汉良的牌位?”晏子钦很惊讶,又看下面的小字,立牌位者居然是李忠,“你是怎么拿到的?”
杜和笑道:“从李忠房里顺走的,他并不是一个普通的管事,多半是个金盆洗手、杀人如麻的江洋大盗,身上功夫不低。是我灵机一动,抄起牌位,说要把他偷偷祭拜薛汉良的事公之于众,他心里惧怕,不敢上前,我才逃过一劫。”
晏子钦道:“这就说得通了,薛汉良本是梁宽、李维庸二人的结义兄弟,却被二人害死,当日一起行凶的人中有李维庸纠集来的绿林强盗,李忠应该就是其中一个,想必是他良心不安,才一直供奉着薛汉良的牌位。”
杜和道:“远不止这么简单,李忠识破我的身份前,误以为我是凶手,提起过‘三十年前的两个孩子’,还说这两个孩子是得了他的帮助才能活命,你觉得会不会和薛汉良有关?”
晏子钦皱眉想着,喃喃道:“两个孩子……薛家出事前半年,薛汉良的妻子徐氏曾诞下一对双生子,可是应该已经死在案发当日了,没道理啊。”
杜和道:“会不会是当年仓促结案,搞错了?”
晏子钦道:“或许如此,明天去衙门问问程都头,找出当年薛家四十九口的骸骨就能一目了然了。”
杜和惊喜道:“那是不是就有眉目了?”
晏子钦急忙捂住他的嘴,眼睛扫着明姝卧房的方向,道:“小声点!”
“唔唔唔……”杜和指着房门,原来明姝已经披衣起来了,将房门拉开一线,探头看着院中的两人,长发披散着,揉着睁不开的眼睛,含混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杜和扯开晏子钦的手,笑道。
“那你……”明姝指着晏子钦怀里,“为什么半夜抱着一块牌位?”
一阵风吹过,明姝莫名觉得有点冷。
晏子钦顺手把牌位塞进杜和怀里,道:“不是,你看错了,一块木板而已,快回去睡吧。”说着就把明姝送回房间,给杜和使了个眼色。
杜和哭笑不得的看着怀里的“薛汉良”,叹道:“就剩咱们哥儿俩了土着也有生存权。”那阵冷风又吹了回来,杜和也是后背一凉,匆忙拉紧衣襟回房。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晨雾还没有散,程都头的马系在到晏子钦家门口,他已在此守了一炷香的时间,横挎着官刀踱来踱去,只等晏子钦一出门就拦住他。
早起的许安出来开门,他不曾见过程都头,看他紧锁着眉头,凶神恶煞似的一张脸,哪里想得到是个官差,又想起近来两起命案,只将门拉开一缝便重新关紧,叫程都头刚要开口就吃了一记闭门羹。
“官人,门外有个形迹可疑的汉子。”许安慌忙来到晏子钦面前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