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2 / 2)

当晚,母女俩同榻而眠,说些推心置腹的私语,曲夫人柔声告诫她一些“戒之敬之,夙夜无违”之类的话,却又说:“若是受了委屈,千万和爹娘讲,爹娘与你做主。”末了,又把夫妻之事同她说了一些,又不敢说得太明显,只说:“到了洞房之夜,一切遵从你夫君便好。”

明姝见母亲小心翼翼地说着这些话,刚才夺眶而出的感动的泪水不免收了回去,想笑又不敢笑,腹诽道:“您说的这些我上辈子就知道了,咱虽然没有实战经验,可理论依据非常丰富!”

这话只能在心里想,要是真讲出来,肯定会挨揍,顶着满头包成亲什么的,不敢想啊……

实际上,明姝不但没顶着满头包,反而是严妆丽服。她此时的相貌虽然还有些稚气未脱,可五官柔和,极其可亲的样子,配上珠翠团冠、销金生色领真红大袖,脸上画着笑靥时世妆,像个乞巧节供奉的摩诃乐般可爱讨喜。

晏家的迎亲队伍来了,吹鼓手和官妓组成的歌舞阵隔着三里外就能听见,催妆的乐官催了十几次,明姝终于要离开曲府,忍着泪挥别父母,蒙上盖头,迈上接新妇的花檐子[注1],她不敢回头,唯恐看见白发渐生的父母和自己一样红了眼眶。

许杭是个生意人,自然知道如何把事情办得体面,从城东的曲府到城西的许府,阡陌纵横十余里,一路上围观看热闹的百姓络绎不绝,都喊着“状元娶妇、相爷嫁女”之类的吉利话,迎亲队伍源源不断地散花红、银碟、利市钱,更是引得欢呼连连。

恍恍惚惚到了许府,门庭虽比不上枢密使的宅院,可是到处张灯结彩、粉饰一新,足见喜庆,她蒙着盖头,从进门开始的拦门、撒谷豆、跨马鞍等游戏都在迷迷糊糊中度过,一路上有许杭正妻引导着侍女们用青毡花席为之铺路,好容易到了中堂,撤下盖头,明姝这才见到自己的“丈夫”。

晏子钦一身青色圆领袍,头戴簪金花展脚幞头,手持玉笏,白玉似的脸上古井无波,端方庄重,中正平和,穿上官服的他倒真有几分上品名士的气派,只是不像娶亲,倒像是要上朝,在众人嬉嬉闹闹的衬托下更显得与众不同。

“这个小伙子……就是传说中不苟言笑、不解风情的学霸哥吧……”明姝满头黑线,还没等回过神来,又被执事引着牵起一个由两块锦缎绾成的同心结,晏子钦握着另一端,带着她步入洞房。

无论古今,婚礼总是这样,呼啦啦一群人围上来,没等新人摸清头脑,人又呼啦啦散了,坐在昨天铺好的喜床上,扒拉着刚刚撒帐留下的彩钱、杂果,明姝还不能消化自己这么快就要和晏子钦独处一室的现实。

显然,晏子钦也没回过味来,怔愣地看着桌上的龙凤烛爆开一点点灯花。

明姝咬咬牙,想着总不能这么尴尬地呆坐吧,不如让她这个“年长”的大姐姐来打破沉默吧!

她运足了气,刚要开口,却见晏子钦一拍脑袋,叫道:“对了,舅父送我的‘绝品书’!”

说着,欢天喜地地从床下暗格中取出那个盘绦锦匣子,两眼放光地打开象牙插扣,激动地取出摆放其中的缃帙书册。

明姝也好奇地探头来看,书封上没有书名,晏子钦颤颤巍巍地翻开一页——上面画着一副走线若丝、设色靡丽工笔重彩人物画,床铺物什细腻真实,其中一男一女的动态描绘更是生动逼真,足见画师逸群绝伦的功底和经验。

春!宫!图!

居然是春!宫!图!

明姝在心里咆哮着,谁把这种乌糟糟的东西拿出来教坏小孩子的!谁!

☆、第四章

曲明姝沉默了,晏子钦也沉默了,快速翻了一遍册子,里面都是各种待解锁的诡异姿势,好半晌,他才喃喃道:“这是……什么?你知道吗?”

她惊讶地看着他,这个少年也太纯洁了吧!简直是神瑛侍者持泪沃灌的纯天然无公害有机绿色小白菜!面对这么纯洁的少年即将被高清无~码春~宫图污染的场面,明姝立刻用手人工打码,把书丢在地上。

啪叽!丢掉也不给你!

晏子钦不可置否地撇撇嘴,道:“还以为是什么经典,居然只是一本画册,我又不考画院,舅父送我这个做什么?”

明姝一头冷汗,暗想:“你要是拿这么活色生香的肉肉去考画院,御史们还不用唾沫淹死你!”

再一抬眼,晏子钦已经洗漱完毕,开始脱衣服铺床了。

“你干什么?”明姝道,心想这小伙子别是扮猪吃老虎啊。

浑身只剩雪白中衣的晏子钦往靠墙的被窝里一钻,翻了个身,两眼一闭,道:“睡觉。”说完,真的蒙头大睡。

明姝捏了一把冷汗,看着自己繁复的礼服和华丽的珠冠,总不能这样过一宿吧,刚想叫守在门外的养娘进来伺候更衣,可转念一想,别再节外生枝,于是默默下床,先把掉在地上的春~宫图捡起来,藏在嫁妆箱子的最底下,可不敢让晏子钦再看见。

对着镜台卸去钗环,洗净铅华,该更衣时明姝顿了顿,看着床上酣睡的晏子钦,心道:“这孩子分明是白纸一张,不会做非礼之事,我也不用怕他。”于是转到屏风后一鼓作气脱下厚重的礼服,只剩下贴身的半袖褂子,半透的纱料现出里面的织金茜红抹胸,下面一条烟水灰的绫裤,更是轻扬若仙。

她吹了蜡烛,举着长明的羊角灯走到床前,却见晏子钦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嗔道:“你看什么?”

“没什么。”晏子钦摸了摸鼻子,移开眼睛,转身面对墙壁。

明姝瞪了他半晌,想来他是个银样镴枪头,便放宽了心睡在靠外的青丝被中,顺手给羊角灯罩上灯罩,房间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漆黑中,明姝迟迟不敢合眼,竖着耳朵留心枕畔人的动静,见他一声不吭,呼吸起伏平稳,刚想安心睡去,却听床吱呀一响,他翻身朝向她了。

“我……我感觉不对!”晏子钦粗着嗓子道,呼吸也变得急促。

他越过明姝揭开灯罩,明姝就看见他白净秀气的脸上正呈现出纠结的表情,那从脸颊蔓延到耳根甚至脖颈的红色越烧越烈。

“我好像……好像生病了!”晏子钦气喘吁吁,一边扯着衣服一边说,“好像……得了热症!”他从刚才就感觉不对劲,似乎有一团火在下腹燃烧,本以为忍忍就过去了,却越来越难受,如今看到瞪着水灵灵大眼,檀口微张的明姝,感觉更糟糕了。

明姝心想:“你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虽然头脑单纯,但是刚看了那么限制级的图片,身边又躺着我这个软玉温香的大美人,怎能不产生生理变化?”

咳,大美人那句可以划掉……

看晏子钦在那厢如饥似渴,明姝默默取来已被半凉的茶水,对着他的脸就是一浇。

“你干嘛泼我!”晏子钦又惊又怒,连忙扯过巾子擦脸。

“让你先冷静一下,听我解释。”明姝轻咳两声,为了自己的安全,开始忽悠吧,“夫君可知夫妻之事?”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叫他夫君,晏子钦有些害羞,茫然摇头。

“简单点说,夫妻夜里要做什么?”明姝硬着头皮道。

“敦伦。”晏子钦随随便便地说出来,明姝哽住了,果然是无知者无畏。

“那夫君可知何谓敦伦?”明姝道。

晏子钦摇头,“书上只提到这两个字,并无详情。”

要是有详情的,就不是你该读的书了!明姝想着,忽悠道:“所谓敦伦,就是敦睦夫妻之伦,夫君学富五车,自然知道夫妻乃是五伦之一,所谓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其余四种多是同性之间的交往,唯有夫妻,兼跨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