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2)

正是昨日,青山又来信,言自己非但已与魏千金结成良缘,到了今年春节时,他还要携魏千金一起衣锦回乡,祭拜祖宗。

探花郎携娇妻回乡祭祖,而且那妻子还是中书令的千金,且不说清河县,这于整个秦州来说,都是一件轰动的大事。况此事是在伏村,伏盛作为族长,往后只怕连县府州府各位大人,都要对他高看几分。

而青山唯一担心的就是晚晴与他临走时种下的铎儿。他既有了中书令的千金作妻,晚晴自然就可以休掉了,铎儿他又未曾亲见过,既是点骨血,恰春山夫妇无子,叫他们替他养大,届时帮衬份前程,也就行了。

他在信里央族长与高山兄弟要办的,恰就是发嫁晚晴与过继铎儿两件事情。

这些日子来车氏不遗余力整日笼络铎儿,也正是因为高山露了口风,说将晚晴发嫁之后,铎儿归三房,土地归二房。

晚晴尚自懵懵懂懂,那知自己的家早已被登高中第的丈夫拆成几件连自己一起卖给了别人,她站在春光大好的屋檐下搜寻着娇儿撒欢的姿态,抿了唇微微笑着。

虽青山也寄了一纸休书来,但作为族长来说伏盛却犯了难心。原来女子嫁人,若夫家要休妻,当有七出之理才行,附合七出之一则要休妻。但另有三不去,则是说在三种情况下,丈夫是无论如何也决计不能休妻的。

第九章 杀侄

晚晴自十岁到伏村,也算是全村子人看着长大的。她相娇貌美天然一股乡村妇人们没有的柔媚之态,却性子娇憨干活泼辣,全然没有寻常妇人们的娇弱之气,便是貌美也是混然不自知,自幼伏泰印与伏水氏两个当亲女儿疼爱,又与青山青梅竹马。在家里外操持生养孩子,行为上挑不出瑕疵来。

三不出是,有所娶无所归,有更三年丧,前贫贱后富贵。

晚晴是买来的童养媳,被休后早已无家所归,这便是一不能休。再者青山走后四年,两个老人卧病皆是她一力发送,这里二不能休。另青山如今富贵休妻,更是要遭人唾弃,这便是三不能休。

这样年轻貌美的小妇人在整个清河县都再挑不出第二个来,更何况上下伏村这点地方,妇人们除了三条腿的小脚拐子们就是些粗脚蠢货。既她成了无主妇人,伏盛又是个风流的,心里早就有了想头。

而因她占着三不出的理,是以休妻之事自然不能明言,伏盛与高山兄弟着伏盛商量许久,欲要为青山铲平道路,想的便是要先坏了晚晴名声和身子,叫她自行离去。若她执意不肯,便寻个偏远地方的寒户猎户强硬发嫁。

既心中藏了这样的恶心,伏盛盯着晚晴的目光便有些阴沉。

她身段优美,仪态可人,正是最鲜嫩最娇艳的年级。而如今不过五月,到过年还有些时日,这段日子够做许多事情。伏盛这样想着,脸上便笑的有些不自然。

伏泰正自幼不喜这个七叔,见他坐着不走,自己起身又去楦那皮子。伏盛这才恍然大悟般负手四处看了一圈道:“既来了就好好住着,你承着一门祖业,当替伏海大哥顶门立户的。”

言罢转身走了。

晚晴回家一看,果见猪舍的门叫花生修理的紧紧的,又容留他吃了一碗榆钱饭,才叫他回了隔壁。自这日起,每天早起她便将铎儿打发到隔壁,叫他也去学伏泰正一起练拳。

三岁多的小儿,手脚都是嫩的,那里能学什么拳。伏泰正先叫他扎马步,一扎就是一刻钟。铎儿瞧着小爷爷自己行云流水棍子舞的喧天,心内也十分羡慕,而他自己只能抱着小拳劈开腿站着,动不动还要叫他吼:“背挺直,头摆正!”

宥儿并村里别的几个孩子听闻铎儿在练拳,这些日子也常攀在伏泰正家门上,在外怪叫怪笑道:“铎儿,有本事出来打两拳!”

“快出来咱们比一比!”

“快出来叫爷爷我练一练”之类的话。

铎儿觉得有些羞臊,时不时扭头又见晚晴像狼一样的眼神在院墙上飘着,不得不擦擦鼻子自己端起小拳扎着马步。

转眼到了给齐膝的粟谷苗锄草的时候。这日晚晴挎了蓝子铲子,头上披了方帕子过了河岸自家地里,就见车氏正在田地中忙碌着,她有些惊讶了笑道:“大嫂家里那么多的地都忙不过来,怎好来给我家锄田?”

娄氏心道:这地眼看就是我家的了,我不锄由着你糟蹋?

只是高山交代了这种话万万不敢透露,只得哼哼道:“你也太粗心了些,地里草都结成网了,我替你拨了几颗。”

言罢背了筐子走了。马氏穿着桃红的绸袄葱绿的小裤挽着裤脚也在自家地里忙碌着,努了努嘴道:“你这二嫂眼睛里除了那个宥儿,就只有地,地于她像命一样。”

晚晴道:“阿正叔家的地全是他家种着,他自家当初又分的多,不过她爱地爱在骨子里,把这一村子的都给了她只怕她还觉得不够,还要去削旁人家的田梗。”

马氏笑道:“你倒很了解她。”

两人即又凑在一片田地里,马氏便又想起那年轻帅气的阿正叔来,凑过来问晚晴道:“听说你家铎儿如今拜了阿正叔作师父学打拳?”

晚晴推了马氏道:“自家地里锄去,我家的不用你锄。”

马氏又凑了过来道:“他那样冷面一个人,居然也会帮你?你可小心,男人们的好可不是白得的,只怕过些日子他要从你这里寻些甜头。”

言罢就去捏晚晴胸前鼓鼓的地方。晚晴叫她臊的有些难受,忙躲了道:“他是铎儿的爷爷,帮忙也是应该的。而且他本也不愿意,是族长说了情才愿意收的。”

马氏冷哼着摇头:“说一千道一万,你还是不懂男人,谁要帮你指甲盖一样大一点忙,都是要从你身上寻甜头的,不信你晚上等着。”

晚晴听她说的有些下流,低了声音实实在在说道:“我是有丈夫的,青山冬天估计就能回来,你再莫要乱说造口舌,叫我将来难作人。”

马氏看她有些可怜,心道她还被蒙在鼓里。她生的这个容样,男人们岂有不馋的?前些年有个在外考取功名的丈夫,又公婆俱在时,男人们自然不敢造次,可如今她的丈夫从京城几千里外寄来休书,言明要叫族中将她发嫁。若此事传开,她这样的容貌这样的品性,如自己一般,稍有不甚便也不过是村中男人们案板上的块鱼肉而已。

想到这里拍了拍晚晴道:“你比我有性子,遇到那种事情,无论他是谁,只要不愿意就一定要一脚将他踢开,你可知?”

晚晴摆手装出个凶相:“放心吧,我凶着了。”

她终是有些不放心马氏,又劝慰道:“你往后语言上行事上也勒着些,万一真有了那种事情,男人们提了裤子就完事,女人是要被拉到灵河边大槐树下开尊祠的。”

马氏笑问道:“你听谁说的?”

晚晴道:“我婆婆说的。”

马氏低头锄着草也斩着栗谷苗子:“拿我开尊祠,那也要他们舍得。”

晚晴习惯了马氏这样无头无脑的话,掂了脚跳到远处,远远的离了马氏,自己一个人去锄草。年轻妇人们的心性,干活也喜欢凑到一处。马氏见晚晴起身走了,自己也磨蹭着跟了过来低言道:“你没发现你家高山春山那样横的两兄弟,在伏泰正面前倒是乖的什么一样,伏盛也是,何时正眼瞧过一般村里的男子们,见了他还不是客客气气?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

晚晴推了一把马氏道:“不想,快回你自家地里去。”

马氏装了一肚子的闲话要搬舌弄非,此时便是有刀逼着她都不肯走,自顾言道:“你家那个死了的大哥黑山,你可知是谁打死的?”

晚晴亦是个村妇,整日呆在这小小一点山村中不听外讯不闻风声,果真来了兴趣兴冲冲凑上前问道:“谁?我婆婆临死的时候还念叨他,说他可怜下地狱了的。要来年青山回来了替她到清河县水帘洞记着上柱香去。”

马氏努了努嘴:“正是你隔壁那阿正叔。”

晚晴摆手又蹲回去锄草:“不可能,你再莫要扯这些闲话,我隔壁那阿正叔看着再正经不过一个人,又是高山兄弟的叔叔,怎会打死自己的侄子。”

马氏见晚晴声音高起来,忙捂了她嘴叫道:“咱们说些闲话,你再高声叫人停到,可不是要害死我?”

晚晴掰了她手推她两把:“隔壁自家地里蓐去,我家的不用你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