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后眉头一皱,“他来做什么?”
秋月替她理好裙裾,道:“说是传陛下口喻,请您去承德殿一趟。”
陈太后心思一转,已是猜到了几分,“知道了,走吧。”
冬日的黄昏,寒冷漆黑,风灯只能勉强照见一尺多的路,不时被呼啸而过的冷风吹吹得摇晃不定,寒意像无孔不入的虫子,从袖口领口钻进去,冻得人寒毛直立。
“啊!啊啊!”几只寒鸦飞过漆黑的天空,飘下一根同样漆黑的羽毛。
“太后,陛下就在里面。”钱平停在暖阁门口,恭敬的说着。
“好。”陈太后点点头,示意秋月等在外面后,推门走了进去。
暖阁一如既往烧着地龙与炭盆,温暖如春,一扫外面的寒冷,沉香的气息混在暖气中,令人精神一振。东方溯很喜欢沉香的中正平和,经常会在殿中点一些沉香,尤其是在身子不舒服的时候,沉香的香气能够稍稍缓解痛楚,有助入睡。
暖阁里只有东方溯一人,他以手支颐,斜坐在椅中,似乎是睡着了,陈太后放缓了原本就极轻的脚步,取过搁在木架子上的披风,轻手轻脚地覆在他身上,尽管这个动作很轻,但还是惊动了东方溯,眼皮颤了几下,缓缓睁开来。
陈太后有些懊恼地道:“吵醒你了?”
“原本就没睡着,不过是闭着眼养养神罢了。”东方溯坐直了身子,道:“这么冷的天要母后过来一趟,实在辛苦了。”
“这说的什么话。”陈太后在他旁边坐下,“就算你不让钱平来,哀家也打算过来一趟。”顿一顿,她关切地问道:“身子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一些?”
“就是老样子。”东方溯笑一笑,抬头望着窗外已经完全黑下的天色,在这片漆黑中,隐隐传来雷声在云层中滚动的声音,感慨道:“入冬这么多日子都不见打雷,还以为今年不会有冬雷了。”
陈太后笑道:“冬雷阵阵夏雨雪,年年如是,又岂会例外。”
东方溯抚着身上的披风,回忆道:“儿子记得年幼时,每到冬天,经常被冬雷惊醒,惶恐难安,任奶娘怎么哄都哄不住,那个时候,母后就会出现在儿子屋里,抱着儿子一遍一遍说不要怕,有母亲在。”
陈太后有些惊讶地道:“那个时候,你才四岁不到,竟还记得?”
“不知道为什么,别的事情都忘得差不多了,唯独这件事记得清楚,想忘都忘不了。”
陈太后慈爱的笑笑,随即嗔怪道:“还说呢,你四岁以后就不要哀家陪了,有一回哀家过来,还被你赶走。”
“因为儿子想要变得勇敢,勇敢到可以保护母后,而不是一辈子躲在母后的羽翼下。”
“哀家知道,所以后来再打雷,哀家都没有去安慰你,有时候实在放心不下,就躲在外面透过门缝悄悄看你。”
“知子莫若母,母后一向是最了解儿子的。”说到这里,东方溯突然话锋一转,“可为什么母后现在变得一点都不懂儿子?”
陈太后面容一滞,寂静片刻,她道:“你是说出征那件事?”
东方溯也不与她绕圈子,点头道:“不错,母后明明知道儿子不希望贵妃随同出征,却偏偏游说皇后、易氏、容氏她们到儿子面前进言,希望儿子带贵妃出征。”
陈太后淡淡一笑,“哀家知道皇帝担心贵妃,不想她冒险,可哀家同样担心你。你性子执拗,认定的事情绝不会更改,就像当年,所有人都让你不要去西楚,你偏偏就去了,那一阵子,哀家天天跪在佛前祈祷,请求佛祖保佑你平安归来。”
“儿子会与上次那样平安归来,母后无需担心。”
听到这话,陈太后激动地道:“你是哀家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哀家怎么能不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