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越听着耳熟,连忙抬头看去,果见东方溯站在对面,连忙就想起身行礼,膝盖还没伸直,后者已是按住他的肩膀,“坐着吧。”
江越忐忑不安地坐回椅中,小心翼翼地问道:”七爷怎么来了?”
东方溯接过小二端来的酒,给江越和自己各倒了一杯,“没在客栈里见到你,猜着应该是来了这里。”
江越目光一黯,低声道:“下官知道他咎由自取,不值得同情,但还是……想陪陪他,毕竟以后都没这个机会了。”
“我明白。”东方溯叹了口气,“难得你能够大义灭亲,给天下官员树立了一个好榜样。”
江越苦笑道:“都是因为下官教导无方,他才会误入岐途,榜样二字,下官实在汗颜。”
“我说过,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你虽为兄长,却不可能替他做每一个决定。”停顿片刻,东方溯忽地道:“我记得江叙的元配夫人给他生了两个儿子是吗?”
江越豁然站了起来,起得太急,碰翻了酒盏,琥珀色的液体沿着桌子边缘滴落,他看也不看,焦灼地望着东方溯,“七爷开恩,祸不及无辜,还请您饶他们一命,弟妹是下官当年亲自挑选的,深明事理,下官她教出来的儿子一定不会差,再说那两个孩子都还小,什么也不懂。要是……要是您不放心,下官今日就送他们出城,远去边疆,从此不踏入金陵半步。”
东方溯好笑地道:“我何时说过要杀他们?”
听到这话,江越心头微松,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七爷的意思是……”
东方溯重新给他满上酒,淡然道:“你把那两个孩子带回金陵去,好好教导,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不要让他们再走江叙的老路。”
“多谢七爷恩典,下官……下官实在不知如何感谢七爷恩德。”江越激动地浑身发抖,恨不能跪下谢恩,从知道江叙犯事起,这两个孩子就一直是他的心病,既不希望他们一直背负着犯官之子的名声,又不知怎么向东方溯求情,如今终于是能放下这块大石了。
东方溯知道他的心思,否则也不会主动说那句话,“行了,今儿个咱们好好喝一杯!”
江越连连点头,举起酒盏恭敬地道:“下官敬七爷!”
东方溯举杯饮下,随着几杯酒下肚,身子渐渐热了起来,君臣二人一边喝一边说话,倒也自在。
“七爷。”满身风雪的林默突然走了进来。
看到本该在客栈的林默出现在这里,东方溯眉心微微一蹙,“怎么了?”
“金陵传来急报,太后急病,甚是凶险。”林默的回答简洁明了。
东方溯握着酒盏的手微微一紧,“怎么会这样?”
“暂时还不清楚,皇后娘娘还有几位太医都去了畅春园,情况……”林默低声道:“不太乐观。”
在短暂的寂静后,东方溯道:“传令下去,明日一早起程回京。”虽然陈太后做了无数错事,可终归血浓于水,无法割舍。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江越留在扬州善后,东方溯带着慕千雪一行先回京,在出扬州的路上,恰好看到冯岚押过,曾经目空一切的她,这会儿蓬头垢面,狼狈不堪,犹如过街老鼠。
冯家倒台,冯百万被斩首,她虽然保住了性命,但余生都会和其他盐商的家人一样,在织造局的浣纱局度过。
“叮叮”风吹动车铃,清脆悦耳,引得冯岚抬头观望,恰好看到坐在车中的东方溯与慕千雪,先是一怔,继而露出又恨又惧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