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张琴,众人露出疑惑之色,这易美人也算是出身名门,买几把琴根本不是难事,怎么会去用一张烧焦的琴,
慕千雪牢牢盯着那张琴,良久,她道:“敢问易美人,这张可是焦尾琴?”
正在调弦的易美人抬首笑道:“娘娘果然是精通音律之人,一眼就认出此琴,不错,正是焦尾琴。”
东方溯一惊,讶然道:“是蔡邕的焦尾琴?”
易美人微一颔首,“回陛下的话,正是焦尾琴,臣妾自幼喜爱音律,故而父亲为臣妾广搜名琴,最后自一家琴坊中寻到这张流传千年的焦尾琴,以重金买下,之后就一直陪在臣妾身边,从未离左右。”
赵平清扬眉道:“本宫听闻,此琴有五不弹‘疾风甚雨不弹,尘市不弹,对俗子不弹,不坐不弹,不衣冠不弹;果真如此吗?”
易美人颔首道:“当初那名琴坊的主人确实说过这五个规矩,名琴难得,故而臣妾这些年也一直守着,未曾破戒。”
“是该如此。”说着,赵平清又掩唇一笑,“本宫真是迫不及待想听这焦尾琴弹奏的乐曲,快开始吧。”
易美人点一点头,扬袖落座,随着纤纤十指的扬动,空弦低音一字一音而出,犹如磬鼓撞击,即便是不懂音律之人,也能听出琴声蕴含的庄严肃穆之意,仿佛有高山峻岭在眼前闪过;随即曲调一转,化做亲切温暖的琴音,之后又渐渐变得平静,琴音无形,却仿佛能勾勒出一幅幅美好的图景,令人沉醉其中,又仿佛有祥云飘舞、仙鹤缓步、麋鹿游走……
沈惜君眉头渐渐蹙起,她虽然并不精通音律,但生在平阳王府,自幼得名师相授,听过也习过无数琴曲,可易美人现在弹奏的这一曲,她却是从所未闻。她悄悄看了一眼慕千雪,同样眉头微蹙,只怕与她一般;万一易美人事后故意考问此曲之名,千雪又答不出来,不免有些难堪。
在她思忖之时,易美人已是弹完了最后一个音符,起身朝东方溯道:“臣妾献丑了!”
东方溯自精妙优美的琴音中回过神来,拍掌赞道:“美人这次真是给了朕一个惊喜,想不到美人竟有如此精妙的琴技,好!好!”
陈氏也是微微颔首,“此曲确实不错,哀家在宫里头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听到,易美人弹得也好。”
即便冷傲如易氏,听到东方溯这番赞赏也是满心欢喜,垂首笑道:“陛下与太后过奖了,臣妾技艺不过寻常,又哪里比得上贵妃娘娘。”说着,她看向慕千雪,下巴抬起一个倨傲的弧度,“娘娘博学广才,想必已经听出臣妾弹的是什么曲子了,请娘娘赐教!”
沈惜君眉目一抬,似笑非笑地道:“贵妃自是知道,但本宫对音律一道并不精通,还请易美人不吝告之。”
“若直接由臣妾相告,未免有失趣味,臣妾斗胆,请贵妃一猜。”易美人说得恭敬,却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令沈惜君眉目微微一寒。
慕千雪知道她是有意替自己解围,朝她投去感激的一瞥,转而看向易美人,微笑道:“此曲深邃博大,有感化四方之意,本宫大概猜出此为何曲,不过在此之前,本宫有一言相告,不知美人可愿一听?”
“娘娘请说。”易美人眼底掠过一丝怀疑,她之所以选这一曲来弹奏,不止为了一鸣惊人,也是有意刁难慕千雪。据传授此曲的师傅所说,此曲早已失传世间,唯他手中有一张残谱,耗时十年方才勉强补全,而他只教过自己一人,慕千雪怎么会知道?
慕千雪拨弄着袖间细小如米粒的珍珠,徐徐道:“易美人技艺精湛,但也止于技艺二字,琴音精妙却无半分感情,听起来冷冰冰,失了这首曲子感化四方的本意,实在有些可惜。”
易美人一直以琴技为傲,现在被慕千雪这么说,顿时有些挂不住脸,不过她虽然高傲,却不似李美人那般无脑,压下怒意,双眸幽幽地道:“看来娘娘技艺果在臣妾不上,不知臣妾是否有幸,听娘娘弹奏一曲?”
沈惜君冷冷扫了她一眼,道:“陛下,妹妹才刚回宫,疲惫不堪,怕是没有精力弹奏。”
“皇后所言甚是,弹琴一事就免了。”不等易美人言语,东方溯转头对张进道:“去取一斛明珠来赏给易美人。”
易氏咬一咬朱唇,垂目道:“多谢陛下赏赐。”她虽不甘就此罢休,但事已至此,她若再坚持下去,只会适得其反。
“陛下。”慕千雪微笑道:“臣妾精神尚好,弹奏一曲想来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