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知罪!”张启凌再次俯下身去,几乎半个身子都贴在了地上,但他的知罪并不能平息凌帝心中的怒意,后者随手攥起御案上四四方方的海水明玉镇纸狠狠往张启凌砸去,令他当场头破血流,骇得张廷霄二人连忙跪下,请凌帝息怒。
凌帝看也不看二人,两只手颤颤巍巍地撑起干瘦的身子,死死死盯着满头是血的张启凌,腮上肌肉不住抽搐着,那双眼晴里没有一丝同情或者怜惜,有的只是痛恨与愤怒。
“朕平日里都是怎么教你的,不论做任何事,都要以大局,以东凌的利益为重,你可倒好,堂堂皇子,因为区区一点小毒,就乱了阵脚,听凭一个女人摆布,令筹备多年的计划毁于一旦,你……你简直就丢尽了朕的脸!”凌帝狠狠一拳砸在案上,不住地喘着粗气,神色凶厉犹如要吃人一般。
张廷霄心中暗笑,面上则是忧声道:“父皇息怒,四弟也不想这样;再说此事已成定局,容儿子说句不中听的,就算您将四弟拖出去问斩,也改变不了什么。”
听着他的话,凌帝眼底掠过一缕寒光,继而冷冷笑了起来,逼视着跪地不起的张启凌,“你是不是以为一句知罪,就可以抹消你在金陵犯下的滔天罪行?抹消你对东凌,对朕的背叛吗?”
“儿臣不敢。”张启凌并不为自己辩解,鲜血涓涓自额头滴落,沿着脸庞滴落在光可鉴人的金砖上,流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朕看你敢得很!”凌帝重重一拳锤在案上,一股巨大的威严从那道干瘦的身子里散发出来,压得殿内众人不敢抬头,有胆小的宫人缩着身子不住发抖。
“你虽然五岁才到朕身边,但朕并非因此漠视你,始终将你摆在与老大、老二他们相同的位置上,让你也有争夺储君之位的资格;之前种种,你也确实做得不错,诸子之中,朕最寄予厚望的就是你与老大,可惜这一次……你太让朕失望了。”
张启夜抬头道:“父皇,儿子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话快说,朕没心情在这里听你绕肠子!”凌帝不耐烦地说着,他在位数十年,又怎么会看不透张启夜那点小心思。
“是。”张启凌讪讪地应了一声,“父皇刚才说老四这些年做得不错,可在儿子看来,一切都是国师的功劳,如果没有国师,老四根本什么都不是,好比此次金陵之行,就是因为国师没去,方才捅出这么大的篓子。父皇若是真将东凌交到他手里,恕儿子直言,非得落得与南昭一样的下场不可!”
“放肆!”凌帝面色又青又白,气喘得犹如拉风箱一般,身子哆嗦不止,仿佛随时会摔倒一般。
“父皇息怒。”张廷霄上前扶住面如金纸的凌帝,皱眉及道:“老二,你怎么能这样说老四,他到底是咱们的弟弟。”说着,他命宫人赶紧去取药来。
张启夜轻哼一声,“大哥你当他是弟弟,他何时当你是兄长过,自小到大,我就不记得他给过我们好脸色。”
张廷霄瞪了他一眼,“偏你最多话,赶紧给我闭嘴。”说着,他扶了正在盛怒之中的凌帝坐下,劝慰道:“父皇您别与老二一般计较,他那个性子您是知道的,最是口无遮拦,想到什么说什么,听过就算了。至于老四……这次犯的错确是大了一些,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最要紧的是知错能改,您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凌帝一个字也不说,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张启凌二人,之前离去的宫人取了药来,在用温水化开后,张廷霄亲自服侍凌帝喝下。
服过药后,凌帝脸色好了一些,深吸几口气,盯了张启夜道:“那依你所见,该怎么处置为好?”
一听这话,张启夜顿时来了精神,不过他还知道话不能说得太过的道理,斟酌着言语道:“此事本轮不到儿子言语,但既然父皇问了,儿子就斗胆一言,父皇……可以借鉴先辈之例。”
凌帝神色淡淡地道:“你是说将老四赶出襄月城,发配连疆做苦役?”
张启夜极力压住心底的喜悦,磕头道:“父皇英明!”
凌帝目光一转,落在一言不发的张启凌身上,“你都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张启凌默默应着,神色异常平静。
“既是清楚,就退下吧,从今往后,朕与襄月城,都与你再无关分关系。”凌帝阴沉沉说着,眉眼间寻不到半分不忍或者不舍,所谓铁石心肠,大抵就是这样了。
对于凌帝而言,能够担起“统一中原”重任的皇子才有资格得到他的注目,余者……死不足惜!